盈先生伫在原地动了动唇,似乎是不可置信的、又不死心地缓慢地挤出两个字:“重、复。”何米鼓足勇气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
盈先生手臂一挥,一道风刃沿着何米的脸侧擦过去,有道细细的血痕出现在脸颊上,风刃割进墙壁砸出一道深坑,别墅的墙面因为这狠戾的力量而抖下许多浮灰,许多露头的海底动物们都没头苍蝇似的往地板下扎,这客厅里很快就空空荡荡,只有何米自己仍挺直腰板,咬紧牙关站在原地不想退缩。眼前寒光一闪,盈先生突然从蹲踞的那张桌子上跳下来,他推挤着何米往后撞,两条手臂直接捅进墙壁里,一口白牙也在红润的舌尖里颗颗暴突,细密的深痕在光洁顺滑的脸庞上挤开。盈先生的表情扭曲着,眼里有凄然的泪水层层打转,却意外地倔强着没有流下来。何米觉得心疼,忍不住就想抬起手抹开那些皱纹,只是手还没动,盈先生就一拳砸到何米的耳边,何米的耳骨被迸出来的碎末炸的生疼,左边的墙面上凹进去了一个大坑,如果这一拳是砸在自己的脸上,后果…不堪设想。
盈先生突然后撤了两步,他揪住自己的头发,努力控制已经在身体里涌动的暴躁情感,他抓住屋子里的电视用力一捏,电线被挤压出噼里啪啦的电流;他捏住桌子狠狠往墙壁上一掼,桌面被掀掉桌腿被撞开,上面的碗碟都化成了碎末;他抓起放在壁炉上的花瓶,按住那张飘落在脚边的拼音挂图,纸片和瓷制碎末在空中翻飞,何米眼睁睁看着盈先生在屋子里大肆破坏,自己的劳动成果被毫不留情地碾碎,他彻底地懵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他究竟说错了什么?
还是盈先生其实根本就不爱他,一切只是他自作多情而已?
只是yù_wàng和占有,而没有平等的爱?可是这解释不通,以盈先生的能力,对他做什么都是易如反掌,根本无需花费这么多的精力。
又一只花瓶被从空中甩来,何米动也没动,花瓶砸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炸起的碎末将他的头发挤满了。
盈先生突然不动了,膨胀开满室的浮灰沉寂下来,他背对着何米握住了什么东西,肩膀细细地颤抖,肌肉从上衣里一块块地鼓出去,青筋从后颈往下蔓延,在单薄的衬衣里割出粗粝的线条。明明暴躁的是他,胡乱摔东西的也是他…但总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悲伤,从他的背影里流淌出来,静静铺满了狼藉的土地。
若是平时的话,何米一定会留在这里,等盈先生平静下来再好好把话说开,但今天何米接受了太多信息,他头脑混乱,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他开始想逃避,想找个能让自己暂时蜗居的地方。
他夺步而出跑出了门,将大门向后一甩,慌不择路地冲进瓢泼大雨里。
这场雨来的毫无征兆,乌云仿佛被强硬地聚起,雨丝从天际落下,路上的行人都在互相呼叫着奔跑,但何米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水坑里,他跑了几步就停下了来,根本不想再次迈开双腿。
冰冷的雨水从他的头顶落下,闪电在眼前劈裂,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身体被浇的冰凉,他苦笑着抹了把脸,一步一步地挪回了服务中心。在他进门的时候,全身的衣服都湿透着贴在身上,雨水挂在睫毛上散在眼睫里,他眨了眨眼睛,将雨水从眼眶里抖落了出去。施先生出去上班了,办公室里只有吕小姐和涂先生,两人正坐在屋里谈笑着喝茶,见到何米水淋淋的闯进来,两人把茶都洒了,吕小姐麻利地跑出去煮姜汤,涂先生急匆匆帮他把身上的湿衣服扒下来,从柜子里翻出厚厚的棉服,将何米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何米平时身体很好,但这场大雨来的突然,再加上心情不好,这会儿虽然披着棉服捧着姜汤,他还是冷的直打哆嗦,牙齿在口唇间格拉格拉地作响。
“阿米怎么了,盈先生欺负你了?”涂先生心疼地坐在一边,接过吕小姐递来的热毛巾,将它搭在了何米的脖子上。
何米的大脑乱成一团,他不想说话,但还是坚持着抬眼往向涂先生:“你是什么?”“哎?”“别骗我,我已经知道了,你是什么?”
涂先生先是慌乱地和吕小姐对视,但很快他就镇静下来,他深深呼吸几口,对何米转过了头,将毛茸茸的白耳从发丝间露出了一点。
“吕小姐呢?”何米转了过去。
吕小姐无奈地转过身去,把一条黑色的长尾从裙底下甩了出来。
“果然、果然……”何米不知该哭该笑,只得裹紧了身上的棉袄:“我才是怪物啊……”涂先生心里咯噔一下。“阿米你别怕”,事发突然,涂先生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我……我们不会伤害你。”
我害怕的不是这个。
我和你们不一样啊。
这样的我,还能在这里呆多久呢?
何米头疼的厉害,不想听人说话也不想说话,他抱着头趴在桌子上,让自己躲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涂先生和吕小姐无法,只得关了灯留给他一个自己独处的空间,胡先生在旁边的小镇处理事情还没带手机,应该是过几天才能回来。现在突发了这件事,两人也管不了这么多,直接买了票坐上车,慌慌张张地就去找胡先生了。
何米迷蒙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