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似是也有所感,侧头向他看来,二人相视一笑,梅长苏忽地一提马缰,叫道:“看谁先到宫门!”说着双腿一夹,胯下坐骑便奔了出去。萧景琰笑着打马跟上,口中道:“你又耍赖先跑!”
蒙挚顾忌着皇上和苏伍说话,不便离得太近,和飞流两人辍在后面,这时见两人忽然打马狂奔,不禁大惊,赶忙纵马追赶。飞流觉得有趣,跟着策马奔跑起来。只是他们四个此时的坐骑都不过普通骏马,体力速度相去不远,他想要要后来居上谈何容易?跑了一截眼见追不上,飞流干脆弃了马缰飞身而起,展开轻功和几匹骏马竞逐。
他轻功之佳当世恐怕无人能及,长途奔驰自然不如马匹耐久,但短程冲刺一般骏马却远不是对手,果然几个起落间便越过了梅长苏,跑到了最前头。
待到三人三骑奔到禁宫角门处,飞流早已笑嘻嘻地坐在墙头上等他们了,而守门的禁军完全没察觉他的存在,见皇上回来了才赶忙上前行礼牵马。
这时飞流从墙头跳下来,落在梅长苏跟前,脸上满是得色:“飞流,赢了!”倒把那军士吓了一跳,手中缰绳一抖,惹得大马对着他打了个响鼻。
梅长苏翻身下马,笑道:“自然是飞流赢了,苏哥哥骑着马都追不上你,飞流真是厉害。”
飞流得了夸奖,高兴得抱住他手臂,对萧景琰和蒙挚卖弄地抬下巴。蒙挚苦笑不已,心道别的不论,这苏伍对飞流倒真是和小殊像了个十足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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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既已安全回宫,蒙挚便告辞回府去了。萧景琰摆手让要跟着送他回养居殿的禁军退下,和梅长苏专拣着花园中的小径曲曲折折地缓步而行。花园中秋虫唧唧,交织着风拂草木的簌簌轻响,一派静谧中,萧景琰忽然伸出手来牵住了梅长苏的手。
梅长苏脸上一热,看了看在前头蹦蹦跳跳的飞流,垂下眼睛没有挣脱,两人相贴的广袖下十指紧扣,就这么不言不语地慢慢在花草掩映的小径间穿行。
走了一会儿,梅长苏忽然笑道:“那个尹侍郎,和蔺晨倒有几分相像。”
萧景琰哼了一声:“想他了?”
梅长苏点头:“嗯,想他了。”
话音未落手就被重重捏了一下,梅长苏恍若未觉,悠然续道:“那小秦侍书也是个有趣的人。你明天宣他进来吧,前日静姨赏下的好茶,正好请他同品。”
他一边说,萧景琰的手一边越攥越紧,最后怫然道:“你待那书呆子倒真好,得了好茶怎么不想着请我喝一杯?”
梅长苏噗地笑出声来,斜眼瞥着他道:“水牛不是一向只喝水的么?”仰头作势闻了闻,又道:“不过今日似乎改喝醋了——好大一股子酸味。”
萧景琰这才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自觉吃一个书呆子的醋也颇失身份,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那秦侍书每次看到梅长苏就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心中总是不痛快,梗着脖子哼哼:“我还在旁边坐着呢,他就敢那样盯着你看……”
梅长苏又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女子,还不能给人看了?我说呢,和尹侍郎喝酒你原本不去的,一听小秦要去就死活也要跟去——你还怕我和他做出什么事来不成?”
萧景琰一听这话风不对,也顾不得和他计较“小秦”这个称呼了,赶紧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不喜欢他那么看你……我今天是想陪你出宫散心喝酒的,绝没有别的意思!”
梅长苏本来只是想取笑他两句,但想起他最近古古怪怪,多半暗自喝这没意思的醋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又想到他今日席间总是拿眼睛瞪着人家秦侍书,幸好那个书呆全没察觉,否则只怕要当场吓出个好歹来,便也不禁真生了几分气恼:“我原说不想和外臣们结交,是谁啰啰嗦嗦地非要我见他们?现下我见了,难得有个把言谈投机的,你又要疑神疑鬼——罢了,从明日起请陛下替我谢客,我谁都不见便了!”
说完就要甩开他手,萧景琰连忙死死握住,哄道:“别别别,是我小心眼,是我不好。明日我宣他入宫,陪你喝茶写字,我自己去书房呆着喝水,再不胡乱喝醋了,行吗?”
梅长苏被他这一连串的“喝”逗得绷不住,只好扭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翘起来的嘴角,口中却道:“一会儿是蔺晨,一会儿是秦侍书,前两日还嘀嘀咕咕地抱怨静姨净做我喜欢的点心……这般气量,哪里像是个当皇帝的人?”说到这声音压得低低的,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嘟囔,“小时候静姨还说你若是女孩儿就好了,如今看来幸好不是,否则你的夫君岂不整天要在醋缸里泡着?”
萧景琰眯着眼睛听完,笑了笑也不接话,梅长苏损完人,刚才的小小气恼也自抛到了一边,还兴致颇高地陪飞流在草丛中抓到一只尚未冻死的蛐蛐。
——及至到了夜深人静,锦帐低垂,伶牙俐齿的梅公子被压在龙床上逼着叫了不知多少声“夫君”时,再要后悔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却已来不及了。
第52章
已时过半,早已苏醒过来的金陵城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