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魔林被锁足蜗居在一方矿洞。若是真有那么一天,靳雨青还真想带着他在这金沙白浪的海边隐居避世,不问凡尘。
但是想归想,袖中的六合司南却从未停止过转动。
萧奕闭目站在靳雨青的身后,似是养神休憩。靳雨青观他片刻,忽然想起今日还未给他灌送真气,正将灵扇往下降落,手伸到怀里取拿药瓶。
“下面有人。”萧奕指了指。
靳雨青随着他视线向下望去,并未见一个人影,神识铺展开扫过整个山林丘壑,才捕捉到一声声求救从一片茂林中传来,微若游丝,忽远忽近。而奇怪的是,除却那个正在竭力求救的人,整片山林里竟然一个其他活物都没有。
萧奕往灵扇边缘迈了一步,被一把扣住了手腕。
靳雨青知他自小受的就是“路见不平侠义相助”的名门教育,即便是脑子里尚且一团乱,也改不了当仙人活菩萨的本性,只好嘱咐:“小心,下面有异。”
捕到某刻求救声最清晰的方位,他们才御扇慢慢落在林中一片空地上。
收扇回腰,靳雨青感到周身异常的灵力流动,神色肃穆起来,快步走到附近一棵树旁,仰头找了半天。突然道了声“在这里!”就翻身跃上枝头,从树稍扯下一张颜色绿的诡异的叶片。
叶片正反两面都用绿色密密麻麻地绘制着奇怪的纹路,乍一看像极了叶脉,挂在枝头更是很难挑得出来。而正是这复杂的纹路,将这整片山林活活变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秘域!
萧奕走到另一边,拨开眼前丛生的灌木。
突然一声“啊!”的刺耳尖叫从灌木后面响起。
靳雨青来不及想,攥着叶片就跑过去,挤到沅清君身边,也跟着“啊”了一声。
那灌木后头有一个半人深的土坑,坑里蹲着一个青年男人,尖叫声正是从这人的嘴里发出来的。青年两眼窝深深枯瘦凹陷,眼眶乌青似鬼,身披一件脏兮兮的青色剑袍,头上珠玉冠歪歪斜斜的挂着,和脏成绺的头发丝纠缠在一起,他见到有人发现了自己,又是惊声尖叫了几回,慌乱中奋力的将手中的一块红色的肉往嘴里塞,又随地抓起一把土填满口腔,把自己塞的两腮鼓满。
只看他身上衣饰颜色,还以为是赤阳剑宗的弟子。仔细瞧了才认得其中差别甚大,他这件剑袍没有赤阳宗的精致,也缺了赤阳宗披在外的那层白色纱衫,而且人家头上发冠镶的是颗红玛瑙珠,他头顶这颗却是白珠。
怎么看怎么像是赤阳宗的山寨版。
“……金月剑宗?”靳雨青辨认道。
金月剑宗在修真界里可是大名鼎鼎,是修真史上头一个不靠功法剑术出名的教派,全靠对赤阳剑宗的一腔热血。简单来说,就是赤阳宗的脑残米分。整个门派从装潢到衣饰甚至是门派的名字,都是仿照偶像赤阳剑宗的。
他们面子工程做的极好,唯独剑术奇差,立教这么久,一个元婴期修士都没有,连掌门也只是金丹后期。金月剑宗自打立派以来,数来数去也不过只有百二十个弟子,五个金丹修士,被修真界视为一个笑话。
不过说来,琅玡好像就是金月剑宗的地盘。
靳雨青琢磨来琢磨去。
有一小块肉从青年袖管里漏出来,他一下伸出双臂扑倒,挡住不给别人看。
而坑外两人着实看得是一清二楚,面上不禁都露出了惊讶之情。
青年双臂满是牙痕撕扯的伤口,不忍直观。
“这、这这这是……”靳雨青咽了声口水,小声道,“这难道是他自己的肉……”
青年没有听到,将捡起的肉屑也填进嘴里,合着满嘴的腥肉黄土一起吞下,才蜷缩到土坑的另一头,颤颤地抬起头来打量他们。
“啊!”又一声尖叫。
靳雨青开口道:“那个,这位少侠……”
谁知青年一听见靳雨青的声音,仿佛来了莫大的精神,见了救星一般,手脚并用地从土坑里爬出来,双膝并行跪到他脚边,他舌头抻着说不清楚,可倒也能听的懂。
他声泪俱下哭起来:“屠仙尊!屠仙尊!”
靳雨青忽觉不好,心想自己并未见过这人,更和金月剑宗没什么交集,他抱着自己哭什么!
青年把手上土泥抹了靳雨青一裤管,不管不顾的继续哭道:“屠仙尊,你终于来了!求求你了!我听你的,那些人已经都被我杀完了,饶了我吧!我——”
他突然双目瞪得怒圆,两手松开靳雨青的衣袍,反钳住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死死地掐着。大张着嘴,眼睛红透,还想拼死说些什么,嘴里那段舌头忽地段成两截,瞬间鲜血四溢。
这是被人下了禁言咒!
靳雨青惊了一瞬,退开半步,口中刚念起一诀。萧奕就蓦然抽出无欲剑,片刻都不犹豫地送进了青年的心口。
青年低头看了一眼胸口被血染红的雪白长剑,不可思议地断了气。
“……”靳雨青也不可思议地盯着萧奕。
萧奕利落地拔出无欲,反手甩了一个漂亮流利的剑花。无欲剑身缠绕上清莹的白光,污血一滴不落地从剑尖上流去,灵剑顷刻恢复干净。青年倒下后,他恍惚动作一滞,也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剑。
三个“不可思议”后。
沅清君松开手把无欲一丢,两眼一翻,一个大头栽了下去。
靳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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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沅清君倒下,靳雨青连扶都没扶,还拿脚尖顶了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