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宫殿上下密密布下了天火火种,万事俱备,只待天时,他这才放心离去。
五更时分,烬天烈焰熊熊而起,如封琰所料,最先吞没了天帝的寝宫。他自得之余,一心只顾着在廊下应对封郁,却不曾察觉,那滔天火焰看似烧得旺盛,却久久没有传出烧梁断柱的动静。
眨眼工夫火势说收便收,他才幡然醒悟,原来又是着了封郁的道!
他紧蹙眉头,嘶声吼道:“你竟与东炀老子合起伙来算计我?!”
“算计?琰哥错了,”封郁唇角一勾,狡黠笑道:“适才是火德星君在殿前嬉火玩闹,只为博取父尊病中一笑。与我何干?”
悠悠然一句,惊醒梦里人。
封琰与封郁执棋对弈,相杀了多少年,总是落败告终。封郁的棋局谦和如茶,一眼便能看透,起初让人尝尽了甜头,待惊觉落入陷阱时,早已抽身不能。
饶是封琰怎样警戒,却总是让封郁一子翻盘,赢得利落。他曾问起其中的奥妙,封郁也不过简洁说道:“与我何干?是琰哥的棋子仓促太过,自寻死路。”
“哼哼,”封琰狠狠狞笑,“莫非,宫殿前的万枚棋子又被你吞了个干净?”
封郁不置可否,说道:“你想知道,不如亲眼随我去殿上瞧一瞧?若是现在束手就擒,我也不为难琰哥,到时在父尊面前必会替你求情一句。”
“你会这样好心?”封琰佯装动心,背在身后的手指却暗暗勾了一勾。
花廊上的弓手得令,千枚箭矢蓄势待发直冲封郁。谁曾想,第一箭凌空飞驰而来,竟是从瑶池下方射出的。紧随其后,蝗雨密箭齐齐破水而出,藏身在水下的伏兵张弓引箭不失精准,千百箭矢无一虚发。瞬息间,花廊上黑衣假面的弓手已被射杀了大半,翻落的尸身连同黑弓银矢一同坠入了瑶池。
水花四溅,转眼尸横瑶池。封郁视若无睹,淡然一笑说:“莲兮虽是绯心转世,但终究有所残缺,即便有真龙龙鳞护身,至多也只有五千仙寿。”
“自从被人夺走了最后一片龙鳞,更是衰弱……”他意味深长瞥了涟丞一眼,又说:“倘若不是琰哥好心将玲珑还给她,她又怎能涅磐重生,得到个完整的灵魂?封郁自然是感激你的……”
“我该想到!你明知我会找莲兮索要梦龙,那一日才敢当众交出玲珑来!”
瑶池之上飞箭往来,水底伏兵身在暗处,占尽了地利,眼看着廊上的黑衣弓手尽要落败。封琰盛怒之下,展开了手中的玉白折扇,向着瑶池中央猛力一掀扇面。白扇卷动狂风饕饕,惊起水花百丈。藏身在瑶池底端的伏兵一时显形,原来也不过是数百箭手罢了。
他嘴边暴虐一撇,扬扇又是一甩。再度席卷而来的扇风劲头十足,猝不及防,八成伏兵尽被这漩涡似的飓风抛入了高空。阵阵惊呼中,瑶池波浪滔天,封郁不避不闪,迎着水花淋得满身湿透。
被他抱在怀中的女子被水珠溅了一头一脸,不满地拧起眉来,埋怨道:“小鬼,你连抱个人也这样不小心!”
“夫人早醒了,为何不愿张眼看我?”封郁弹指一点,落在她的眉心正中。
半痒半痛间,她睁眼一瞥,直直迎上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眼弯两点沉甸甸的执着,藏在他温润的眼底,一瞬对视,恍若千年万载的岁月横空流逝,悄然无声已是经年。
她不禁想要伸手摸一摸他淡淡的眉梢。
“兮儿……”
封郁一声轻唤,却让她飞快缩回了手。只听她冷声说:“放开我。”
他臂上一松刚将她放下,迎面又是一波猛浪劈头而来。冷不防一袭紫衣劈波逐浪汹汹杀来,紫袍轻盈招展如妖蛾,风卷残云横扫一记,便将莲兮掳进怀中。
涟丞乍一得手,脚下半刻不停,凌波飞踏从封郁身边退开了数十丈远。
“莲兮,究竟要杀你几次,你才肯乖乖死个干净?”涟丞紧扼着她的脖颈,低声在她耳边狞笑道:“管你是应龙是玲珑,既然托生成一具肉身,岂有杀不死的道理?”
暗处风声微动,涟丞振袖一拂,当空接下了五枝青羽黑箭。指间一掐,五箭齐腰而断,他将残箭细细碾碎,冲着发箭处高声笑道:“呵!从前我奈何不得你的冷箭,士别三日已是时过境迁。今日你能射中我一箭,我便拜你一声祖爷爷!”
经他挑衅,藏身暗处的胧赫果然引箭不迭,又见十箭瞬发而出,直逼向涟丞的四肢脉门。涟丞紧挟着莲兮,在箭影间从容穿梭躲闪。
莲兮闷声不响,只是冷眼揣摩他的步式。
倚仗着浑厚的魔元,同样的家传步法由涟丞施展起来,却远比从前轻盈了许多。迅捷脚步,飘渺如云,凭着胧赫惊人的目力竟也追他不上。顷刻间,十支复又十支,胧赫的青羽黑箭被他逐一收入掌中,旋即碎散成一撮撮黑色残灰。
丰沛的魔元仿佛取之不尽,从体内飞快流淌出,在脚尖与掌间化作了强劲的力道。生平初次感受这样的力量,涟丞只愁没处炫耀本事,在胧赫的箭雨中玩得愈发兴起。待他摸清了箭路,更是得意洋洋:“如何啊?你的黑箭是龙鳞所化,被我碾碎之后再也不能回归到你手中,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鳞片能白白消耗?”
封郁远远站在瑶池另一头,看着半空中旋舞的紫色身影,嘴边似笑非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趁着涟丞虚晃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