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尔依然无所畏惧,喜欢她的女仆安吉莉亚,并且乐于反抗父母的迂腐教导,但是某些潜意识的东西开始从她的脑袋里冒出来:诸如那场死刑遗留的幽灵魅影,还有男巫奈特·艾高特带来的诡异之术。恍惚如梦,它们在卡罗尔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听见蜜蜂嗡嗡鸣叫,围着自己转圈。她提起裙子,慢慢地走向大树。树上吊着一个东西,和人一样大小,上面爬满了蜜蜂。
卡罗尔好奇地伸手去触摸那些蜜蜂,受到惊吓的蜜蜂飞走了。她看见自己的尸体被吊在树上:眼睛翻白,舌头吐出来,皮肤上渗出青紫的的尸斑,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恐惧。
一种可怖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是哈罗德之妻死亡的味道。
卡罗尔从梦中惊醒。她手心满是冷汗。
“小姐?”睡在外面阁楼的安吉莉亚被她的声音唤醒,匆匆进来,抱着卡罗尔温柔抚慰。
“安吉莉亚,我做了一个噩梦。”卡罗尔惊魂未定,将脸埋在安吉莉亚柔软的肌肤中。
“是昨天的行刑吓到你了,我可怜的小姐,我就不该带你出去的。”安吉莉亚陷入自责中。
“不,安吉莉亚,”卡罗尔抓着安吉莉亚的手,“我被它惊到了,但是我不会被它吓到,绝不会。“
克莱因伯爵与夫人只有一个女儿,他们希望将卡罗尔培养成典型的淑女,但是卡罗尔的叛逆性格总是让他们头疼。卡罗尔骨子里是个偏执叛逆的姑娘,她对珍珠宝石和丝绸裙子毫无兴趣。她厌恶礼仪课,顺势厌恶社交。
聚会上的小姐少爷们都是“玩弄礼仪”的高手,卡罗尔想着,这些家伙简直虚伪极了!她不屑于和这些漂亮贵族们玩耍,她厌恶这样体面却虚伪的交际。也许她的父亲能给她买下全城最昂贵的裙子,独一无二的首饰,但是卡罗尔觉得这是无用的。那些贵族子弟聚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时候,卡罗尔独自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把母亲挑选的贵气又花哨的羽毛扇子盖在自己脸上,装作疲劳睡着的样子。
事实上,她常常透过羽扇细毛的间隙观察那些贵族同辈,悄悄听他们吹嘘:谁又玩弄了谁家小姐,谁又买下哪儿的土地……
她厌恶这些东西,却不得不靠它们活着。
她的父亲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她一直知道。大多数贵族婚姻都不是因为什么爱情,她的父亲和母亲组成这个家庭不过为了“家族利益”。卡罗尔生来不仅是作为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她需要成为父亲政治地位的台阶,而这取决于——
她会嫁给谁。
政治婚姻是最糟糕的东西!卡罗尔想着。但是她无法改变。
联姻会为克莱因家族带来更好的发展,也会让克莱因伯爵的政治生涯更进一步。她常常对安吉莉亚抱怨,她的父母好像把她当作一个商品。可不是吗?这些女人仿佛商品一样,她的人权来自她的丈夫。最可怕的是,所有女孩儿都觉得这很正常。
总有一天卡罗尔要离开这里,除了嫁人,她该有更好的选择。
某天夜里,卡罗尔准备睡觉,却听见某人呼唤她的名字,但是现在可是深夜呢。
外面的安吉莉亚没有听见这声音,她没有动静,但是卡罗尔听得真切。她转了一圈,什么人也没有,她走到窗外,把头探出去,外面的蔓藤几乎要蹿进她的闺房。
“是我。”那声音说。
卡罗尔回头,突然出现的男巫让她差点尖叫。
奈特·艾高特依然穿着黑色的袍子,蓝色的眼睛盈盈透亮,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个枯草银线编织的护符,其中还夹杂少许金发。卡罗尔怀疑那是用的她自己的头发,她开始觉得有些焦虑,那时候自己太随意,竟然将头发交给一个巫师,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这个巫师真的没有那么邪恶,不至于用这些头发谋害自己。尽管奈特的行为非常怪异,但是卡罗尔总愿意先一步对他投意善意。善意的付出能得到善意的回报,她仍这样相信。
“擅闯姑娘的卧房,实在是无礼。”卡罗尔还穿着睡裙,有些羞涩,又有些生气。任何经过礼仪教导的女孩都会觉得尴尬。
“我感觉你遇到麻烦了,我的朋友。我可是巫师,我知道你不会在乎这些。”奈特仿佛知道卡罗尔的心思一般,也许是那些头发。
巫术的使用常常需要受体的部分,有时候是头发和指甲,有时候是血和骨头。卡罗尔听过那些传闻,老传教士说,别让魔鬼和巫师接触你们的身体,否则就会染上他们的不洁。据说来自地狱的魔鬼就喜欢找上闺房中的女人,带她们飞行,参加巫魔集会,与她们交*。那些女人会因为恶魔的不洁而堕落,变成女巫。她们会沉溺在堕`胎,食婴,乱交,巫术谋杀的邪恶快感中,用血和欲`望去完成巫术的邪礼。
奈特·艾高特是个恶魔般的美男子,一个可怕的男巫。卡罗尔还亲眼看见他杀了盗贼哈罗德。但是哈罗德是个坏蛋,也许这造成一种“奈特是个好人”的假象。卡罗尔接受的教育绝不允许她和这样的邪恶人士结交,但是她对奈特的巫术充满了好奇。只要奈特不做出伤天害理的举动,卡罗尔是愿意与奈特成为朋友的。
“我很好。”卡罗尔轻轻坐到床上,“小声点儿,别吵醒安吉莉亚。”
“当然,我的朋友,你的女仆睡得可甜了。”奈特说,“我只是感受到你的纠结和烦恼,你的头发让我与你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