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眼尖,见着那奴才刚在门口露了头,便提声问道,“皇贵妃的身子如何了?”
小厦子一溜烟跑进来跪在皇帝身前,诺诺道,“奴才……奴才……没进去储秀宫。”
皇上登时立起了双目,怒道,“什么叫没进去?”
小厦子侧眼看了看自己的师傅苏培盛,但这会子苏培盛哪里敢和他递眼色,上前一脚踹了,说道,“皇上问话,照实答来。”
小厦子心一横,把方才情景复述一遍,“奴才刚进了储秀宫外院,便见皇贵妃娘娘出来,命人将奴才赶了出来。”
“大胆!”胤禛拍着桌子站立起身,“皇上的人他也敢撵!”
小厦子似是还没说完,颇有难色的看着皇上,揣度着要不要把廉主子的原话一起说了。
皇上瞧着这小奴才战战兢兢的样子,似有后话,便指着小厦子的鼻子道,“他还说了什么?快说!”
小厦子一闭眼,便将胤禩原话复述道,“皇贵妃说:旁的什么人来都成,偏就养心殿来的不许进。”
“放肆!”胤禛大体也猜到就是这些赌气的话,到没如奴才们想的那样暴怒,而是在西暖阁内踱了两圈,随即再度问道,“他的伤势可好些了?”
“奴才一进门便被储秀宫的人送了出来,并不敢直视主子。奴才过后打听到,昨日廉主子没让刘太医入内查看,说是没有大碍。”
皇上与皇贵妃动手,本就不是什么体面事,胤禛想着不让刘裕铎看也是对的,只是怕老八硬挺着。这么一想,即便再不愿率先低头,皇上也是忍不住了,直接摆驾储秀宫,亲自探看。
将皇上的奴才赶走,胤禩正靠在明间的软榻上晒太阳,却听见海富团在外面尖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胤禩冷不丁的一惊,原以为早上将养心殿的太监叉了出去,皇上定然会恼羞成怒。雍正对于那些掘了他脸面的人,那是记恨得紧。只怕定然要自己脱簪戴罪亲自去养心殿认错,这人才能找到台阶下来。
胤禩与方若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一丝不安。
胤禩明白方若的担忧,只怕自己是把皇上惹得太过,如今这睚眦必报的四哥是要亲自过来收拾自己了,连和自己怄气的兴致都无了。
胤禩想到这里,赶紧将领巾往下扯了两下,露出还留着红痕的脖颈。便由方若扶着,快步迎到院内。
皇上的脸色,可不是沉如铁灰么。幸而胤禩脚下动作快,先行到了皇帝跟前,直着身子咕咚一声就跪在冷硬地上。
储秀宫一贯的得宠,廉皇贵妃的礼数皇上老早就免去了,一众内院里的宫婢太监见主子突如其来的行此大礼,慌乱间赶紧挨个跪了一片。
旁人皇上自不放在心上,只听着方才胤禩噗通一声格外的响,想着他膝盖定是磕得不轻,想先给这人来个下马威的心思便改了,直接弯腰就要将胤禩扶起来。
胤禩哪里听他的,见皇上要来扶自己,便赶紧一伏身拜在地上,口中道,“臣妾不敢侍驾,皇上请回吧。”
胤禛一片既往不咎之心就这么悬在此处,颇为尴尬。皇帝手上一使劲,便也不顾轻重,只将胤禩拖了起来。心道:这光天化日之下,和朕闹别扭也不嫌丢脸。
在这一番拉拉扯扯之下,皇上正好瞧见胤禩露出的一截脖颈,在这青天白日下显得分外瞩目。
皇上伸手摸了摸胤禩脖子,轻声问道,“还疼么?”
胤禩扭了身不看他,皇上见一众奴才跪围在此实在不好看,便挥手让那些旁杂人等退下。这才拉了拉胤禩的手,说道,“有什么话,咱们进去再说。”
皇上拉了两下没拉动人,有些负气,便甩手自己先进了正堂,回身看胤禩侧着身子立在当场一动不动。
胤禛心中本是由爱生怜而按捺住火气,但哪也是禁不住一次又一次的碰冷脸。皇上觉得自己今日登门探望,也算是先退了一步,待老八和自己坐上软榻,耳鬓厮磨间,朕说句软话甚或是赔罪也不无可能。
但老八这不省事的莫不是要朕当着一众奴才下人给他赔罪道歉?皇上想到此刻便收起方才释出的善意冷哼一笑,负手进了明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