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倒是碧云哼着小调蹦跳着进来,打破了一院子的沉闷。
碧云一进院门,便瞧见主子面色不愉的坐在花廊之下,旁边方若姑姑瞧着自己的眼神可不太妙。小丫头赶紧放轻了脚步,低头走了过来。
胤禩瞧她一天都没见人影,这会子到兴致极高,开口问道,“这是去哪了?”
碧云见主子问话的语气倒是一贯的和善,这才绽出笑脸道,“回主子,奴婢去池塘摘藕了。没想到那雪白雪白的莲藕,竟是长在泥潭里的,倒真真是‘出淤泥而不染’。主子胃里寒,吃不得生的,厨房里这会正炖汤呢。”
胤禩听了不禁一笑,“你倒知道‘出淤泥而不染’,可见没白请了先生。我这回是出不去门了,倒是成全了你。”
碧云听得出主子言语之间似有怨言,但见胤禩和眉善目的朝自己笑,便继续道,“外面也没甚好玩好看的,他们说的话奴婢也听不懂,倒不如天天陪着主子自在。”
“傻丫头,外面的天地岂是内院里可比的。”胤禩摇头叹道,站起身形。
碧云赶紧凑上前去扶着,说道,“主子至多再忍几月,待小公主落了地,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胤禩忽地转身看向碧云,薄怒道,“哪来的什么公主,你我不过一介布衣草民罢了。”
碧云登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咬了咬下唇不敢再吭声了。
胤禩见她一副可怜样,也不愿再多做责备,转而问道,“你怎么就笃定了是个女娃。”
碧云想说却又不敢说,拿眼睛瞅了瞅方若,见方若正朝着自己摇头。
“在我跟前,也敢递眼色了?”胤禩轻哼一声道,“说吧。”
碧云吞吞吐吐半天才开口道,“在宫里那会,自打有了六阿哥,皇上在刘太医跟前常说想再添位公主,奴婢们在旁边伺候,也便这般盼着了。”
话音一落,碧云见主子停了脚步站在门前不动,噗通一声赶紧跪地道,“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提皇上。”
胤禩仿佛没听见她继续讲了什么,而是脱开方若的搀扶,独自一人进了内室。
方若跟了进来,却听见胤禩念叨着,“六阿哥。”
“主子惦记六阿哥,乃是人之常情呀。何须为此烦恼自苦呢?”方若给胤禩端了一杯温水。
“叫碧云别跪着了,去厨房帮忙吧。”胤禩将茶杯握在掌心,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温度。
方若退下后,胤禩这才放任思绪信马由缰。但心心念念的事与人,却都系于那一圈红墙禁宫之内。
皇帝的军情不知如何了,若是败了,大清的命运将去往何方?他的弘昊幼年稚嫩又将如何立足?
胤禩抚着额头闭目凝神,甩不掉最后萦绕在心头的那个疑问:他那位刚愎自负的皇帝四哥,又将如何自处?
一月又复一月,当战情再度传来之时,已近初冬。
允禟亲自带着朝廷战报,踏着暮色快马而来。
内室之内,燃着热热的炭炉。胤禩虽包裹在几层厚厚的袄袍之内,但还是掩不住隆起的腰腹。
允禟烤着手,尽力的让眼光避开胤禩的身形,等八哥将战报看完,才说道,“八哥你信么,老四竟要御驾亲征。”
胤禩将战报合起,他不信,以四哥那多疑的秉性,让他出京都是难事。但转念一想,这一辈子社稷命途如此诡谲多舛,只怕皇上已经被逼入绝境。
“战报上言语颇为不详,只说双方割据入冬,命各地调配冬衣粮草。你的消息可靠么?”胤禩紧紧衣襟,这南方的冬季阴湿入骨,竟比京城还要难熬几分。
“八哥你看。”允禟将怀里的书信递给八哥,这消息是兆惠将军自西北军营里发来的,允禟深信道,“皇上这是要以万乘之尊,驭万人之师,与俄罗斯决战雌雄的架势。”
允禟一边说着一边轻哼道,“老四这是要效仿圣祖亲征噶尔丹,就以他那四力半的能耐,只怕……”
“住口!”胤禩喝住了允禟的轻蔑言辞,沉声道,“这一回,最好盼着老四如有神助,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