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道,「你为了我,不值得。」
沈无隅叹息道,「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事……我……」
「我不怪你。」风烟说,「以前的事情的确是我对不起你,至于你的孩子,只要不让我看到,随便你怎么样。」
这已经是风烟最大程度上的忍让,他知道自己对不起那个深情的女子。从头开始就是为了利用她,而发现她并没有利用价值后他坦然的将她抛弃。他欠她的太多,那是穷尽一生也还不起的债。
沈无隅笑道,「其实我又何必来?我本以为是绮歌……不过想来也是,你怎么会放心让他来杀沈灵均,如果真的是他……恐怕只有失败一条路可以走。」
风烟沉默半晌,突然道,「你恨他?」
沈无隅笑道,「你知道?」
风烟淡淡地道,「你叫了他的名。」
沈无隅冷笑道,「对,我是恨他。」她凝眸望向未知的地方,低低地道,「不是因为他,我娘就不会死,我就不会……」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顿了顿,又道,「可如果不是他,我又怎能遇到你?这是他唯一带给我的幸运。」
风烟叹了口气。
沈无隅道,「虽然我对他的恨多于感激,但他毕竟是我弟弟……不过我也是决然不会阻止你的,你就当作没有我的存在。」
风烟没有说话,沈无隅又道,「宕雪门曾经扬言要报复沈灵均,你不妨……」她没有说下去,她知道风烟明白她的意思。
「我活不了多久了。」她叹息着说,「我只希望你,放过他们……」她的声音里隐隐的哀愁流在风中,带着一些秋的凉意。
「我说过别让我看到就没关系。」风烟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有些语无伦次,「明明……明明是你的……你却……」她哭起来,冷静完全被抛弃,她哽咽了,再说不出完整的话。这时的她就像是一个完全的柔弱而无助的││单纯的少妇。
「天凉了,你早些休息吧。」风烟淡淡地说着,为她拭了脸上的泪,显出了少有的柔和的神色,「有什么事,以后我们再说,好不好?」
沈无隅看着他,半晌,才道,「我就知道,像你这样无心的人,无论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风烟道,「无隅,你想太多了。」
沈无隅摇了摇头,又道,「其实你知道的,无论你怎样对我,我都不会怪你……不会怪你的……我永远……永远都……」她后面的话渐渐淹没在了风声中,听不清,亦没人想听清。
不复从前。
很多年以后,沈灵均会想,为什么当初会相信「绮歌」不会骗他,为什么那时又会对他的谎言深信不疑。
沈无隅临死前说过,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而说这话的沈无隅,却是从不信命的人。而那如箴言一般的话,似乎就断定了今生的是非恩怨,情仇爱恨。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谁是陆游?而谁又是他心中的唐琬?!
自从见过沈无隅之后,风烟的心绪便有些不宁。沈无隅太过决绝的话语里有着他难以理解的哀伤,那个坚强的女子哪怕到了这样的时候,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坚强着,也是一如既往的傲然着。
孩子。
风烟讨厌这两个字,更讨厌这两个字所代表的。
没有为什么。
世界上的很多事都没有为什么。就像人为什么存在,就像人为什么要生存。
「已经快中秋了。」沈灵均这样说着的时候,正坐在风烟住的院子里喝茶。茶是顾渚紫笋,壶是绿泥紫砂。
风烟淡淡的「哦」了一声,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对于他来说,节日的有或无都没有任何的区别,无论是在到祁连山之前,还是到祁连山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