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疾甚是沉重,老奴为您稍放鲜血,此法只能救得了一时却无法根除……」。言罢
取过纱布为方氏包裹伤口。
妇人闻言悲痛欲绝,泣道:「嬷嬷无需包紮,便叫妾身将血流干,就此死去
了吧,呜呜……」。
常婆似深知方氏疾苦,摇头道:「少奶奶莫要如此,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先叫暂缓一时,容日后再作他图,切不可就此断了生念啊」。
方氏抽咽良久,惨道:「事已至此,我早是枯骨一具,哪有生念?与其这般
受尽折磨苟活於世,还不如一了百了来得痛快。只恨妾身下不去手,还望嬷嬷成
全」。言罢探出另一只素手便来阻挡。
眼见方氏万念已灰,常婆突咬下唇,似做出一甚难决定一般,言道:「少奶
奶,这烟土之毒确是厉害,然世间却并非无药可解,只是……只是……」。
妇人本不欲生,然求死之心乃是迫於无奈,闻听此毒或有解药,立时心中大
喜,不知从何生出力气,竟是翻身跪坐床上,抓住常婆手掌惊喜道:「嬷嬷,只
是甚么你且说来,倘真能救贱妾出此苦海,你便是我方媛重生父母再造爹娘」。
言罢俯身便叩拜起来。
「少奶奶不可……」。常婆慌忙闪退一旁,这才伸手搀扶。她自成年便於亲女
失散,对这「父母爹娘」之语最是动心,当即略一踌躇,言道:「只是此克制之
方乃孟老爷所创,然并未曾用於几人,尚不知功效如何。而且……而且此方甚为
凶险,乃是以毒攻毒之法」。方氏观老妪面色凝重,当知所言定然属实,不禁心
下一阵踟蹰。
然念及几次三番为了讨药被那孟守礼百般折磨淩辱之过往,念及此黯无天日
般生存孰无乐趣,突又坚定,沉吸片刻决决道:「嬷嬷务须顾虑,妾身愿意一试,
倘命不该绝自当对嬷嬷厚报,若是时运不济就此死去倒也乾净,就算到了黄泉路
上也不忘嬷嬷大恩」。话已至此,常婆也只得点头,缓缓道:「少奶奶务须谨记,
老奴此方须当以砒霜为引,此物用量务必慎之又慎,倘稍有偏薄便有性命之虞」。
方氏闻听才知这果然是以毒攻毒之法,不由得一惊,旋即这才坚然颔颐。
自此之后,孟老夫人委派孟安着人看管方氏,将其囚於房中,诸般生活琐事
均不得出屋。因方氏惹来老安人瞩目,常有人从旁监管,孟守礼只得望而兴歎,
却也一时不得再来搅扰。
然孟安想到,他一男子照料一妇人饮食起居甚为不便,故此孟安烦常婆代为
关照。自此常婆便得出机会,与方氏多做接触。更私下里自府上仓房之中窃出诸
般药物调配,交予方氏按量服用,助方氏戒除毒瘾。
初时妇人饮下此等剧毒,竟是仅只肚腹略有不适而已,然此等症状似对毒瘾
发作之难堪有所覆盖,使之稍稍减缓。然服食日久,烟瘾之状渐轻,而腹痛却愈
发猛烈。直至两月之后,妇人再不曾因毒瘾感到疾苦,而那药物服下更变得腹痛
如绞,方氏知道此以毒攻毒之法已然大功告成。
「民女脱离苦海全赖常嬷嬷施恩,此恩情天高地厚。然民女辜负了她老人家
一片善心,竟用她赐予我的药物毒杀人命,想来常嬷嬷在天有灵亦要寒心……」。
方氏言及此处面现惭色,缓缓垂下螓首。
知县听得也自唏嘘不已,长歎一声似为常婆良善所感,更若怜此仁心老妪此
时竟身死公堂,半晌才问道:「孟方氏,汝既脱得苦海当感上天好生之德,不可
妄动杀孽。即便汝欲惩治恶人,当可诉诸刑律,将之告上公堂,本官自会为你主
持这个公道,何以罔顾常婆一片好意,对孟守礼生起杀心?」。
「公道?呵呵……」。闻听此言堂下方氏居然冷声大笑起来:「哈哈……公道!
人言「天公地道」,又道「公道自在人心」然天地间、人心里却何来的公道?便
是有这所谓的公道,我一介草民怎配去讲?
那孟家母子又怎容我申诉?」。
言及此处满面愤恨,叩启堂上言道:「大老爷,孟老太乃至孟守礼均是人面
兽心之辈,是这二人害民女成了杀人重犯,是这二人逼我走此绝路,如今民女若
不将她们累累恶行公告天下,便是死了也不瞑目」。
「你且讲来」。骆知县自知其中定有隐情,当即允奏。
方氏提及此事便是咬牙切齿,恨恨间将前情叙述了出来。
欲知后事且待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