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带着齐桓走进宿舍,第一眼就看到了成才。成才虽然垂着眼,可全身上下气息凌厉,仿佛一只盛怒的豹。袁朗暗暗心惊,本来就冷峻的目光更是变得像刀锋一样。他一一扫视着队员们的脸,最后点名问道:“成才,刚才是怎么回事?”
成才还没回答,吴哲已经喊了一声“报告”。得到袁朗的许可后,吴哲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掏成才的口袋。成才想按住吴哲的手,可是吴哲已经把成才从c3手中抢回来的那两张反串的照片掏了出来,递给袁朗。
袁朗接过照片看了一眼,还没看出什么问题,吴哲就面无表情地说:“我妈生前是票友,爱唱戏,我家还存着她的很多戏服照。从小别人就说我长得像我妈,所以我找文工团借了服装,穿着拍了几张照片,想做个纪念。”
吴哲说完,一屋子静悄悄的。袁朗仔细研究着手里的照片,看不出喜怒,其他队员,尤其是c3、铜锤他们几个,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愧色来。
袁朗看完照片,把它们还给吴哲,然后又问了一遍:“刚才是怎么回事?”成才本来被吴哲有意无意地挡在身后,这时却突然喊了一声“报告”,说:“刚才为了抢这些相片,我先动手打了铜锤一拳。”铜锤也马上报告:“我也打了锄头一拳。”
袁朗扫了一眼,见其他人都不作声,便下令:“成才,五千字检讨;铜锤,三千字——明晚熄灯前交给我。其他人,不知道马上要熄灯了吗?”
袁朗说完就走出了宿舍,队员们也跟着一一往外走。c3把剩下的照片都递给吴哲,吴哲默默地接过来,然后把所有照片撕成了碎片。c3看着想说点什么,但石头立刻把他拉走了。
许三多刚才一直在成才和吴哲的宿舍门口逡巡着不敢进来,现在见大家都走了才嗫嚅着说:“成才,我……我又错了……”成才这才从吴哲手上移开视线,看了许三多一眼,然后过去关上了宿舍门。
那扇门不轻不重地在许三多面前阖上了。也许是因为刚才的事件,所以三中队这一层楼今晚特别安静。许三多在成才与吴哲的宿舍门前独自站着,直觉到成才心里的某一方天地也从此对自己关上了门。
那一天,阳光从云端穿透枝叶洒下来,“她”对着成才轻轻地唱,轻轻地拨动成才心底那一根从未有人奏响过的琴弦。“她”是第一次心跳,第一场梦幻,“她”是比阳光更明亮的光,比美梦更明媚的梦……
这一刻,“她”变成支离破碎的半截水袖、顾盼神飞的一只眼睛、巧笑倩兮的半张面孔……被丢弃在字纸篓里。
碎照片表面反s,he着的惨白灯光,冷锐得像刀刃上泛着的冷光,把一段记忆剐成了万千碎片,让成才连每一次呼吸都蚀骨地痛。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走廊上的脚步声因而特别清晰。成才听出那是齐桓的脚步声,便起身出门跟了上去。
齐桓刚进门,成才就跟着进来了。许三多本来正坐在自己宿舍里愣神,见成才进来连忙迎上去:“成才,我错了。”
看着许三多一如既往的诚恳神情,成才叹了口气:“三多,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你……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算你再天真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做了错事认个错别人就必须原谅你。再说,有些事你认了错就能当作没发生过吗?”
许三多还不完全明白成才的意思,他只模模糊糊地感到这一次自己是真的伤了成才的心。成才已经心痛得没有力气再和许三多多说,所以还没等许三多再次道歉,他就转向齐桓:“齐桓,我有话想跟你说。”
刚才一直没作声的齐桓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还有点发懵的许三多,带着成才走出宿舍,走到楼道尽头的角落里。成才看了看四周,才低声说:“齐桓,你和大伙说说,以后别笑吴哲‘娘们唧唧’了。吴哲知道大家是开玩笑,他也不想对别人说他妈妈的事,可他心里其实挺不乐意听这个的。吴哲他妈妈生前喜欢种花,喜欢看那些时尚杂志,而且吴哲说,以前他在家里给父母倒杯茶递杯水,他父母都会对他说‘谢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