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阿富汗认识的最强硬的士兵之一,是个叫的家伙……他是早先被夺取的一位。他本是个阴沉冷硬的男人,有着冷面的幽默感与果断的才智;它们即刻被抹杀了。j上一次见到他时,他看起来像个僵尸,站在一群皮包骨头、衣着高档,有着野性黑眸的几内亚芳族人的血奴中间。该死的。
j曾看见他们从一辆高档的黑色轿车里出来,进了几间萨维尔街的裁缝店。垂着头跟在芳族人后面,脸上满是了然、估量的表情,那一直是他特有的模样。j的手变得冰凉,在那一瞬间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他宁愿死也不想像那样结束生命。
因为那就像是去养老院看望你的祖父,而他一脸衰老的茫然,穿着尿布,连接着机器,压根不记得你。他抬头瞅着你,眼睛像孩子一样,让你带他回家,带他离开这地方,问你他的妻子去哪里了,他曾深爱的那些人都去哪里了?你看着他,想,“我不想就这么消失。”穿着靴子死总比这个强。
j是个医生,也是个士兵。他不怕死。但他害怕走进黑夜。他不想连接在机器上。他不想变得老态龙钟,满脸迷茫。他不想被癌症折磨得糊涂,被药物治疗而不是痛苦抽干力气。他不想变成露出诡异微笑的芳族人面无表情的血奴。所以在过去的三年里,他增加了头脑里精神生存意志的供应量:他会活着,能活多久是多久,能活多好是多好。破坏这一简单方式的只会有三个原因:痴呆前兆,不治之症,还有吸血鬼。
而他的大脑处理得挺好。当你的大脑开始处理一切时,你不用反复思考。你不用一遍遍自言自语。你的大脑做着一系列工作,保存,打印,储存程序,接着决定就做出了,并在某个可进入但不碍事的地方付诸实施。就像去商店。除非你是个极为复杂的人,否则你不会在回家的路上一路叨咕着要买的东西。你只会在脑海中形成商店的图像,你需要物品的图像(周五晚上:咖啡用的奶精,一条面包,火腿)接着,你的头脑会安静下来。
穿着黑色长大衣的瘦高吸血鬼第一次时,他正在做以上那些事,既是身体上也是精神上。夜幕降临。吸血鬼当时坐在一家鲜血酒吧的靠窗位置,监视着一辆停在大道上的可疑出租车,就在这时j向乐购走去,在一个他刚列完存货清单的周五傍晚。
j并没做错什么。他没有撞上吸血鬼,没有盯着他们的眼睛瞧,也没有打破宵禁,没有用任何方式吸引注意力。他面无表情,头脑清净,目标简单……但他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在世界上唯一一个咨询吸血鬼眼前走过,而这只是有史以来最该死的厄运。
并不是什么都循规蹈矩,对不对?
k很无聊,但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他坐在血吧里,监视着那个出租车司机,那人正悠哉地穿过大街。他让那些人类的思想在周围如潮水般来往退散。对于k来说,能读出人类的思想是件令人生气的事,尽管这是别的吸血鬼都做不到的。世上最没用的天赋。人类从来不想什么新鲜或有趣的事。好吧,吸血鬼也一样,但他们至少有掌控世界的能力,所以二者的区别就像大人与小孩一样。都很无聊,但小孩更无聊,而多数人类本质上就是小孩。他们的思想里充斥着咒语一样嗡嗡作响的[我想要这个]和[我得做那个]和[他为什么不打电话]还有[她知道我在骗她吗]。
一个吸血鬼至少能做出这样的思考[我应当吸引这家银行的ceo,这样我就能更高效地往我的党派调动资金,接下来就可以掌控议会]。那总比[这服务员身材真辣]要好上那么一点。
但也只是好上那么一点。k有时把他们的思绪关闭一段时间,来对他们的外表进行推理(衣衫整洁但皱皱巴巴,闻起来好像刚熨过但并没真的熨过,妻子应是半盲或身体虚弱),之后重启“听力”来检测自己的推理是否正确[得去买l处方上开的药,昨晚就该去了,希望排队的人不多](推理正确。下一个。)只是不断进行操练。
有时他只是简单地在人们走过时阅读他们的思想,心不在焉,像一个在车里拧开收音机旋钮的男人,接收一些零散的音乐和歌词碎片,创建一个人类含糊不清话语的蒙太奇镜头,这个过程虽无意识却相当持久。
就像现在。人类正以每二至三秒一位的速度走过窗边。一个年轻女人走过[我的脚要痛死了,可这鞋子看起来确实不错]接着是一个老头[该死的她的腿像是在缠着我]然后是对老夫妻[哎哟地面下完雨好滑溜,可不能摔倒,髋关节摔断可就完了]再之后是个哥特派的不男不女的少年[操那混蛋,他不是我真正的老爸,去他的]接着是个安静的小个子男人(寂静)……
k的视线聚焦在他身上。寂静,不同寻常。结实,坚毅,垂着眼睛,暗金色短发(军人)卡其布裤子,做工不错,干净,但鞋子是实用款的(工作需要长时间站立但受过高等教育——教授?医生?)
男人走到窗户能看到的区域外,而k起身走到门口,寻找他的身影。那男人的脑子里没有东西能证实自己的推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