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陆莲稚还做过几次尝试,竟是一次比一次更要难吃,渐渐地她也明白了自己于此道实在是并无天分,便最终放弃了尝试。
其实一定要做也是可以,她硬着头皮为了果腹也都吃得下去,只是她实在不愿让亓徵歌也受此等委屈。
想着,她便开口道:“没有很大关系罢?我带了些干粮,想必山上也总有些果子可以吃?”
亓徵歌看陆莲稚面色诚恳,估计也确实是并不会,神色里闪过一丝了然。游走江湖之人,想必并没有很多时间留给洗手作羹汤。
她摸着下巴默默思考了一番,自己会煎药,同是生火烹熟之事,应该区别不大?想着,她望了一眼走时那几个药童给自己塞在马袋里的一捧米粮,心下一时无比自信。试试就试试。
“无妨,”她挑了挑下巴,神色清朗间淡然开口道:“到了由我来便好,离馆前带了些米粮来,也不便浪费。”
陆莲稚见她神色颇有几分自信,仿佛很有把握似的,神不知鬼不觉竟然也就信了,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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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入了山林。眼下空山一片,天气晚秋,林木时疏时密,微温的金色光线从缝隙中垂下,将整个眼前景致都沾染上了一丝晴好气息。
陆莲稚不谙医道,也就对这林中植被一概不认识,只跟着亓徵歌一路走走停停,看她时不时择取一两叶片、抚摸树皮或又蹲下身挖掘根茎的,却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些什么,便只专心致志看起路、赏起景来。
亓徵歌眼神带着几分晶亮地四下搜看着,心下深觉南北所产诚然不同。这一路她已然见了好几种容决谷里不曾生长的药材,倍感新鲜。
整座龙尧山里,便只有这山南的腰部一处物产颇丰,二人从山下一路往上,很快便到了山腰,cao木掩映下的小药屋也显现出了踪影来。
陆莲稚一人牵着两匹马,跟在亓徵歌身后,注意力一直很松散,不像亓徵歌眼里只有地上那片cao植,由是她几乎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那间小屋子,开口道:“好像到了!”
亓徵歌也抬头顺着她视线所向看了去,果不其然是一个十分小的屋子。二人在树林中穿来穿去,走到了那屋子前。
简单,却也还算干净。这便是陆莲稚对这间屋子的印象,还不错。她将两匹马拴在了门外树上,正喜滋滋地想要进去探看一番,回头却见亓徵歌神色颇有几分难以形容地打量着眼前屋子。
“怎么了?”陆莲稚看她迟迟没有动作,不禁问道。
亓徵歌压下心中一丝不适,神色淡淡答道:“……没有。”
总不能说是娇生惯养惯了,嫌此地过于简陋罢。想着,亓徵歌咬了咬牙,便也走了进去。出来游方一年了,却总还是有些时候难以习惯,不过她看陆莲稚的样子,却竟像是丝毫不适也没有,甚至还带着几分欢喜。
她瞟了一眼陆莲稚,果然面色含笑,眼里还星星点点闪着探究的光色。
总该像她一样洒脱自如,便好了。亓徵歌想着,眼底忍不住也漾开了一丝柔软,打量起四周来。
她边看边将手中物什与背上药筐皆放在了屋内小桌上,惊然发觉这屋里竟只有一张床榻,床边还有个cao堆。想必是上山采药时,大夫睡床,药童卧地。
亓徵歌看着这格局,沉默了片刻。自己睡cao堆是不可能的,但让陆莲稚睡cao堆,她也做不到,一起睡又更是教人为难。
正想着,陆莲稚已将手中东西向cao堆上一丢,极为自觉地坐了下来。
陆莲稚哪儿能不知道亓徵歌的心思,自小娇生惯养的容决谷千金,恐怕连这等场面都很少见,别说是睡cao堆,就是让她睡这张床,恐怕都是勉强。
亓徵歌见此,一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下到底还是埋下了想法。
屋内还算干净,二人稍稍拾掇了一番便又背起药筐出了去。眼下正是午后,光线充足、山路好走,亓徵歌心情甚佳,一路脚步也十分轻快。
眼下时节正是秋冬交替之际,可采的药材多为根茎或果实种子一类,亓徵歌手中拿着柄小铲子,神情很有几分兴致勃勃地四下铲弄着,陆莲稚也看不懂,只有样学样地跟着在地上刨,时不时将刨出来的东西拿给亓徵歌看,却也还十有八|九都是野cao。
但陆莲稚并不气馁,仍孜孜不倦地掘着,她手劲儿又大,由是挖得还十分的快,很一瞬间就能将一株cao木连根挖起。
次数多了,亓徵歌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要乱挖了,再这样下去山给你挖空你也挖不出什么东西来。”
亓徵歌凑得离她极近,打量着她手中那株杂cao,言谈间笑意盈盈,一改平日里清浅冷淡的神色,在午后浮金的日光下显得尤为拨人心弦。
今日亓徵歌穿的并非薄雪也似的雪青色,而是极为浅淡的酡色,衬得她眉眼仿佛是春日初苞的白杏,虽则清淡,却又沾染了三分活泼来,言语间吐息微温,搔在陆莲稚手背上,有几分痒意。
陆莲稚略微有些失神地看着,一瞬间竟恍惚生出几分血气上涌。
血气上涌的陆莲稚丢了手中杂cao,一时强忍着翻涌的情绪背过身去,脸颊微红。
这突然的背影在亓徵歌看来,只以为陆莲稚是生气了,不由得丢了手中小铲上前哄道:“哎,别不理人啊。要不,我教你认cao药?其实你还是认得一些的,你看,这个是你掘的,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