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那渝使勃然变色,“两国休战素来是与主帅订盟,你梁国欺人太甚!”
那来使的怒意确然不是无理取闹,可蒙挚确然也不是故意给渝使脸色,蒙将军的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觉得大约此生所有的伪装都要与林殊有着脱不开的联系。
梅长苏带来的那个白衣神经病曾切切叮嘱过他,说是小殊的病已经有治愈的法子,只是每当酉时二刻必须按时服药,期间绝不许外人打扰。
蒙挚自然无不遵从。
可他却不晓得那渝使来送止战盟书挑时候挑的竟这样巧。如今骑虎难下,着实难办。
那渝使气犹未平,便欲离去,却听见一声轻笑,有青年掀帐而入,声音温和:“渝使息怒,我虽位低,却持有我大梁太子殿下的信物,在军中有监察外交之权,故而将军迟迟不与渝使订盟。”
那渝使冷笑:“既如此,为何你迟迟不来?”
青年上前几步,含笑解释道:“在下身有旧疾,渝使来时正在行医,绝非故意慢待渝使,但即便如此,终是我大梁理亏,此战我大梁虽胜,然为表歉意,免去渝国岁币,渝国亦不须称臣,只退兵于梅岭以北四百里,如何?”
***
元佑七年一月二十六日,大渝三战不利,与大梁订约止战。
第6章 六
【六】
在与大渝订约第二日,梅长苏便骤然陷入昏迷,因着蔺晨提前跟蒙挚打了招呼,故而免去了许多麻烦。
元佑七年一月二十七日
全军缟素,洒酒为别,祭拜阵亡的将士们。
阵亡士卒不可扶灵回京是成规,即便是有着再大的功劳亦不能为之破例。
天地为墓,处处英魂,依稀有哭泣的声音。但这与十数年前的那场战争终究迥然,然而死生无常,于旁人眼里,那冢中枯骨不过是又换了一茬。
蔺少阁主只觉自己的一身白衣甚是应景,他遂不上阵厮杀,与战死士卒亦无甚同袍之谊,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收了平日嬉闹之色,抓着飞流的手不许他乱动,静静地望着那一座座简陋的坟茔。
却并无多少动容之色。
想来蔺少阁主大约已然到了太上忘情的境界,平日里嬉笑怒骂,但骨子里却是真凉薄,若非自己真正在乎的人,孰死孰生与他本无干系。
祭礼已毕,诸人散去统筹战后事宜,蔺晨无事可做,便拉了飞流的手不顾严寒席地而坐,一本正经的道:“小飞流,咱们就要回琅琊阁了,你高不高兴啊?”
飞流歪着头想了想,忽然道:“姐姐?”
“你苏哥哥说的?”蔺晨一点也不意外能从飞流口中听到这个,这些天他给梅长苏喂药,飞流就在一旁,想来也听明白了些,当然更可能是梅长苏自己告诉飞流的,“是啊,等回到琅琊阁,你就能见到蔺姐姐了,高不高兴?”
飞流眼神一亮,面上虽然还是冷冷的没什么表情,可蔺晨却知道这孩子大约已经雀跃起来,不由忿忿的哼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在飞流的额上戳了一下:“你个小没良心的,你才见过你蔺姐姐几次?我平时对你那么好也没听你苏哥哥说你在见到我时这么高兴。”
飞流闻言立刻怒声:“不是!”随后便用力想甩开蔺晨的手。
蔺晨见他发怒,连忙笑着安抚道:“飞流听话,你蔺姐姐一会儿来接咱们,你蔺姐姐可不喜欢不乖的孩子。”
说话间,远处忽然传来马蹄踏雪的声音,一辆青盖马车远远驶来。到了近处才见到那马车一侧有着五色星辰的印记,驾车的是一个青衣人,年纪不过四十许,身子矮壮眼神坚毅,马车驶到近前,青衣汉子翻身下车,向蔺晨恭身行礼:“见过少阁主,姑娘命属下前来接少阁主回琅琊阁。”
......
飞流:“骗人!”
蔺晨看着明显无人的马车,咳了一声:“未名怎么没来?”
那青衣汉子更加恭敬的道:“禀少阁主,姑娘说北境严寒又路途遥远,她就不来了。”
这样随便且没诚意的借口蔺晨懒得拆穿,转而对飞流好声好气的道:“你看这马车是不是琅琊阁的?帮蔺晨哥哥把你苏哥哥抱到车里,咱们回琅琊阁给他治病。”
飞流冷着脸不说话,却还是依言照办了。
闻声匆匆将事情交代好赶来的蒙挚看着蔺晨把已然昏迷过去的青年扶入马车,忍不住问道:“蔺公子,你说的那个大夫,真的能治好小殊么?”
蔺晨余怒未消,此时不消更待何时,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对蒙挚摇了摇头,语声亲切道:“我不知道。”
蒙挚一呆,反应过来不由一急,不过没等他再问,便听见一旁的飞流冷冷的说:“可以!”
即便与飞流相处久了,可蒙挚显然尚未理解少年简洁的语言所隐含的复杂含义,竟有些怔怔的看着飞流:“你说什么?”
飞流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重复道:“可以。”然后翻身进了马车。
蔺晨噗嗤一声笑起来:“行了,我说的那个大夫比我信得过,你告诉东宫,大约再过一个月,他心心念念的苏先生便重回金陵了。”
蒙挚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白衣一闪,随即马车已然向南驶去。
***
星夜兼程,蔺晨一行人于十日后至琅琊阁。
琅琊阁的庭院隐在半山腰,早有仆役抬了轿辇在山下等着。仿佛初春新雨方毕,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