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开车去了左岩现在住的地方接他去机场,林彧初早早就告诉了我左岩已经恢复记忆。但真见面时,也没我想象中的尴尬,左岩还和先前一样,大家客客气气地招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仿佛没什么变化。
显示屏上的航班信息不断跳动,周围有人们三三两两攀谈的声音,机场到达厅里永远那么热闹。
维埃拉已经到了,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出来。方才还和我们闲聊的左岩忽的没了话,脚下踱着步子,显而易见地忐忑起来。
不一时,出口处陆陆续续走出了人,一旁等着接机的都拿出了接机牌,左岩也朝前挪了两步,高高举起了那本诗集。
金发的维埃拉在人群中相当显眼,她刚走出来,未等我们招呼,仿若有心灵感应似的,一双碧眼精确地对上了左岩的,几乎是一瞬间。
在见识了维埃拉认出左岩的速度后,我便想即使没有诗集,她也一定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
维埃拉拖着行李箱,急切地小跑到近前,和左岩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葡萄牙语和英语混着讲,我只听懂了她在叫“安德雷”,语气里满是喜悦。
渐渐地,维埃拉完全用英语在讲。
她同左岩说,她父亲最近交往了一位女朋友,两个人感情很好,有人照顾她父亲,她可以放心来中国。
她说,如果仔细收拾的话,东西根本带不完,她不擅长取舍,干脆只带了足够这个冬天穿的衣服。
他们拥抱着,维埃拉披散下来的金色的长发垂在了左岩的小臂上。
她说:“左岩,我来和你结婚了。”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听维埃拉叫左岩的中文名,实在算不上字正腔圆,但念得极认真,说不上来的好听。
左岩将她抱得更紧,用英语缓慢坚定地回她:“好,马上结。”
第47章
2017/10/09 和左岩的对话
十一长假,我和林彧初去了海南玩。
我和他都是北方人,无论眼见过多少次,对大海始终都有些道不明的神往。
林彧初说这里挺好的,要不干脆就在这儿买套房,等年纪大了年年都可以来这边过冬。
这话他是走在我前面说的,双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地往前慢慢迈步子,真有几分老大爷逛公园的架势。
彼时,我实在没忍住朝身边店铺的玻璃上瞧了瞧自己的身形和被口罩遮了一半的面庞,确认自己仍然年轻,正当壮年。
林彧初大概嫌我半天没回应他,又回转过身看我,他站在原地等着,朝我伸出一只手。
原来影视作品中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并不完全是假的。
空气和时间骤然变得黏黏腻腻,我有些透不过气,甚至因为心跳加速而变得头晕目眩。
我走近他,牵起了那只手。
林彧初就这样拉着我,慢悠悠地边走边小声抱怨:“你跟好我呀,走丢了怎么办?”
我由他拉着,顺着街道上商铺的玻璃一路看下去,看我们映在上面的身影。
“有高德地图,”我说,“而且我记得你的方向感也不怎么样。”
林彧初:“……”
他不接话了,用指尖不轻不重地掐了掐我的掌心。
我以为他在闹脾气,却从玻璃上看见他低着头,身体一抖一抖地笑了。
十月的海南依然温暖,林彧初的手心热得浮起一层汗,我的手则是一年四季都很干,他坏心地让彼此的手心蹭了又蹭。
我忽然觉得玻璃上的我们仿佛转瞬就要老去,白发苍苍、背曲腰躬、齿落舌钝,一双眼睛已经无法看清玻璃上的容颜了,双手却依然紧紧握在一起。
从生到死,再也分不开。
我完全被这样的想法降服了,或者说以林彧初为假设的一切美好都太容易让人心动。
我说:“好。”
兴许是这对话间隔时间太长,林彧初已经不知我在应哪句了,问我:“什么?”
我答他:“在这儿买套房。”
假期结束后不久,林彧初就被邀请去了国内一流的魔术培训学校做演讲,他自觉闲了太久,该做点事,欣然应了。
也就是在他正忙的这几天,左岩忽然约我出去,说一起喝杯咖啡。
左岩没经过林彧初联系我,也没有提及林彧初,那就一定不光是为喝咖啡了。以林彧初和他目前相当自然的相处状态来看,他们先前应当是谈过的。只是我着实没有料到,左岩会在现在找上我。
约定的时间恰好避开了咖啡馆的高峰期,我们上了二楼,就更没什么人。那服务员只是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时有片刻的惊讶,很快又恢复如常,记录我们的点单。
咖啡端上来时,左岩尝了尝,还打趣说这里的手艺没有他的好。
我礼貌地关心了下他的病情,他只笑笑说还有的熬,不过也并非全无希望。
我知道他这是自谦。
左岩是个很健谈的人,如若他只单纯是林彧初敬爱的师兄,我们应当也能相处融洽。
这天他向我讲了许多事。
他说他自己起初也有些犹豫,究竟要不要约我谈谈,他直言我们这样的关系,约出来聊点什么都活像挑衅。但他又觉得我这阵子帮了他和维埃拉许多,即使不说别的,道谢总是可以,说他设想的就是先和我简单聊聊,如果我看起来没有窝火到要跳起来揍他一顿,他就接着讲下去。
我被他一席话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