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李安生还能有谁。
李安生向他跑来,长腿迈得飞快。他身上还穿着白天上班穿的西服,看着挺括,却单薄不禁吹。四月的吴城夜晚还带了些许冷意,他却仿佛浑然不顾似的,直奔着赵宇来。直到了赵宇跟前,赵宇才发觉这人脸白的过分,眼下有淡淡的疲倦。那双黑沉的眼睛在夜幕下更显得深邃,仿佛藏了许多令人不敢探寻的隐秘情绪,让与他对视的赵宇心里乍得一跳。
明明只一天没见,他竟觉得有些想念。面前人的目光又灼热滚烫,跌入心里顺着那点黏黏糊糊的想念,搅得宇哥咳嗽一声,“说了你不用来了。”
李安生哑着叫了声哥,要从赵宇手上拿袋子,赵宇就跟心有预料一般胳膊提前一偏,直接略过了男人的手。两人默不作声地走到李安生家所在的楼里,进了电梯刷了卡,转眼便跃然至大而空旷的高级公寓中。
赵宇对着冷冰冰的大客厅暗暗皱了皱眉,坐在沙发上巴拉自己带来的袋子,头也没抬地问李安生:“哪儿不舒服?”
李安生没空回答他,正殷勤地将全家的灯都给打开,呼啦啦照下来,用价不菲的装修在精心设计过的灯光下,哪怕是冰冷的,也显得冰冷得值钱。他从厨房里走出来,端出两杯可乐,漂亮的玻璃杯里还放了几块玲珑作响的冰块,插着柠檬片。赵宇没听见回音,一抬眼瞧见这高端得可以进西餐厅的可乐,顿时哭笑不得,“啥玩意啊这是?你怎么爱喝这个了?”
李安生顿了顿,将刚放下的托盘又举了起来,“那换一个。咖啡还是果汁?”
“我什么也不喝。”赵宇眼疾手快地将那托盘压了下来,顺手摸了摸李安生的额头,有些烫。他收回手,从袋子里巴出一个退烧药扔在茶几上,起身去寻热水。显然热水瓶不怎么符合这屋子的风格,赵宇重新烧水,莫名觉得背后灼烫,一回头便看见身后的李安生。
赵宇:“你去躺着吧。”
李安生默不作声地看了他半晌,嗯了一声,动也没动。
赵宇倒了杯热水,与矿泉水混了混,让它没那么烫人。再将退烧药抠出来一粒,推给李安生,“吃吧。”他莫名有些手足无措,“你吃了,我就回去了啊。”
李安生举着杯子,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拿着药仰头灌下去,露出修长的脖颈,突出的喉结随着水流动了动。
赵宇暗骂自己色心不死,有些别扭地偏开视线。他隐约觉得李安生有哪儿不对劲,奈何天生糙,也着实分辨不出究竟哪儿不对劲了。姑且将这归结于生病带给李总的小情绪吧——这个认知,让铁胆侠肠的宇哥心脏又变得柔柔软软黏黏糊糊的,什么冷硬的表情也摆不出来。他清了清嗓子,“吃饭了吗?说实话啊。”
李安生迟疑地摇了摇头。
“中饭呢?”
李安生不说话。
赵宇看起来很平静:“那你先躺着去。”
宣称“你吃完药我就回去了”的淡定宇哥将生病后略显脆弱的男人赶上床,还把卧室的门给带上,再极其自然地回到精致高端的半开放式厨房。他深呼吸几回,左脚开柜门右手洗锅,转身弯腰找米找用具——没想到那米竟然连外包装袋都没拆开——他打开估摸着舀出些米,再一转身飞快地淘米开火,水流冲下来稀里哗啦脆生响,手下动作利落。他再打开冰箱门,只见高大的双开门冰箱里空空落落地吐着孤独的冷气,上层仅摆了排矿泉水加几罐可乐,冷冻室里则只有些速冻食品。他好不容易找出几枚鸡蛋出来,啪嗒一敲,橙黄滚圆的蛋黄顺着流进碗里,不发一语。当赵宇停下了手,只觉得这屋子静得可怕,半点声响也无。
李安生过得这都什么日子。赵宇想,白赚那么多钱图什么呢?
他再贫困潦倒的时候,至少也有家人陪着他。他妈虽懦弱不知事,但好歹也算个家的依靠。再苦再难,回家有碗热面吃,也有咬着牙的劲儿在——那面好不好吃且另说。而李安生此时人前光鲜,谁知道在家里能过成这样。
赵宇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态。与这人分开这么几年,他还从未担心过李安生会照顾不好自己。毕竟李安生那人细心能干,自理能力比他高一百八十个档次。因此多年后重逢,见到李安生如此青年才俊的模样,他还是挺为他高兴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李安生天生聪明又自律刻苦,各方面都优秀,他不成功谁能成功呢?可此时一不小心,将这霸道总裁的皮儿掀起一个角,窥见些许冷意来,他那点微不足道的高兴就变成了莫名的酸意了。
李安生那时候没背景没身家,能爬到这一步,当然不容易。只是这不容易让宇哥瞧到了,心里就总是那么点不得劲儿。就仿佛像是他家一个世代传下来的珍稀宝贝,他天天捧在手心擦磨打理生怕沾了半点灰尘,出了门一趟再回来一看,那宝贝虽表面仍然光鲜,背里却早被鼠虫咬坏了。那是心疼与懊悔相并重的,心疼归心疼,懊悔算懊悔,但门是他出的,宝贝是他留下的,还能怎么样?纵是意难平,也只是意难平。
赵宇利落地将煮好的粥盛在碗里,另附上一碗炖蛋给端到了李安生的床边。其实要不是李安生家材料着实有限,他也能做些许好的,好歹能往粥里加点姜丝肉末皮蛋的是不是?可惜在这连个葱蒜都没找着,能有点调料已经不错了。更何况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