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叶醒来的时候,黑色的天幕上挂着月亮,有几片浓云在天上胡乱地抹着,像没涂均匀的墨。天边已经泛起一丝暗青,看起来是凌晨时分,天正要破晓。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突然有一群乌鸦哗啦啦地飞起来,带出一阵渗人的阴风。
银叶被风吹得一个哆嗦,汗毛一下子全立起来。他浑身上下虚软无力,只有一只左胳膊能动,他连忙伸手摸摸自己其他的几只胳膊腿儿。
唔,还在。银叶放下心来,稍微松一口气。
他转了转眼珠,勉强地环顾四周。他身边一片空荡,啥都没有,目之所及全是浓重的一片片黑。偶尔可以在流动的灰色雾霭中,看到远处稀稀零零的树影。
鬼知道这什么鬼地方,阴森森的,一丝儿活气儿都没有。
他僵硬地动了动身子,听到什么东西哗啦啦地响,屁股也被什么东西硌得不舒服。他伸手向自己身下探去,没摸到土地,而是抓到了一根细长的,粗糙的什么东西。
这长度,这形状,这粗细,这触感,这重量。根据银叶多年来为人收魂收尸的经验,这应该是一根肋骨。
他五指张开,伸手竟然抓到了一把骨头。
银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他有些沮丧地闭上了眼睛。
得,那灵犬真是灵的很,老阎说的也准的很,这确实是在不知道哪里的一片乱葬岗。他银叶现在四仰八叉地仰倒在死人骨头上,头顶上空无一物,除了一只手哪里都动不了,只能瞪着眼睛欣赏这满天的星星。
而且,这周围好像只有他一个活物,连个找食儿的野猫野狗都没有。银叶忍不住哀嚎一声,老阎最好是派一个人来这边找他,要不然他要独自在这个荒凉阴森的破地方找一粒珠子,那就太难受了。
银叶身上虚的很,没什么力气,只能浑身麻木僵硬地在地上挺尸。躺着看了好一会儿的星星,他的这副身体才有那么一点感觉了。
有一点儿感觉之后,银叶觉得脸上有点痒。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上揪起来一绺头发。
他觉得吧……那应该,不是自己的头发……
银叶躺在地上瞪了那头发一会儿,这这这,什么情况?
银叶拽了拽那绺头发,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被牵引动了。他偏头看向自己的右半面身子,有什么沉沉的压在自己的肩头上。他抬了抬右胳膊,抬不动。
他右胸口上面搭着一只胳膊,右膝盖上面搭着一只腿。
——不会动的。
那是一具男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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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叶常年和死人打交道,倒也不害怕这个。只不过被尸体压在地上,总归还是很不舒服的。
他力气恢复了些,小心地把那死人的胳膊腿儿从自己身上搬下来,扶着腰慢慢地坐起来,顺便瞥了他一眼。
那死人头朝下呆着,只有凌乱的长发下露出耳朵边上一小块儿苍白发青的皮肤。他的衣服倒是还穿戴得整齐,身上也没什么血,一只胳膊却被拧到了背后,挺别扭地翻转着。银叶好心地把尸体上被拧歪了的胳膊正过来,觉得这样看着还顺眼点。
银叶在脖子上一摸,还热乎着呢,应该是刚死不久。看来,这位仁兄是和自己一块儿来这乱葬岗的。
呵,真是干活的命,刚穿越就碰见个死人。
银叶伸出右手,把手心贴在他身上感受了一下,尸体里面什么都没有,估计魂已经散光了。
银叶的职业就是引着被遗漏的孤魂进入地府,以免它们游荡在外面,所以看见死人,免不了习惯性地查看一番。
希望这是一个机灵一点儿的魂,在路上别被什么恶鬼缠住,能顺利找到路,安安稳稳地踏上轮回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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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夏末秋初,天气虽然已经开始转凉,乱葬岗上尸体腐烂的气味儿也不好闻,这地方,银叶实在不想多呆。
他一边思考着要从哪里着手找往生镜,一边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刚一抬腿,银叶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那具死尸一眼。没想到这一眼看过去,一种很是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闪电般袭上银叶的心头。
那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而且不甚清晰。银叶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盯着那死人看。怪事,为啥会不想走呢?
难道是因为……那具尸体身上裹着一件看上去质地不错的白衫?
有可能。银叶重新蹲下来,两只手指头尸体的衣袖上捻了捻。
嗯,料子不错,要不然把这件衣服……
银叶环顾四周,没人也没鬼。他偷摸地扯了扯那尸体的衣服,笨手笨脚地解开衣带,从领口开始往下扒。
银叶在阴风阵阵中自言自语:“你看我这人生地不熟的,换洗衣服不好找。这位小哥,反正你也穿不着了,这么好的料子白白浪费在土里,多可惜。”
那人是趴在地上的,银叶把他的长发撩到旁边。衣服扯开,首先露出的是线条优美的后颈,然后是两个肩头,肌肉匀称的臂膀,漂亮的蝴蝶骨……
——这人的身材,还真的挺好。
银叶摇头叹气,作为一名颇爱面子的灵师,竟然蹲在乱葬岗上,偷摸地扒着死人的衣服,还可耻地对着一具尸体……犯了花痴。
何以沦落至此。
他在心里面咬牙切齿地痛骂七枝和那灵犬,你说七枝扔东西扔到哪儿不好,偏偏瞅准了那看门狗的嘴巴往里扔。
那只看门狗也是奇怪,肚子里也不知道有什么牛鬼蛇神,竟然带着往生镜到了这样一个兔子不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