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冰凉秋雨肆意落下,屋檐外滴滴落水。
那一只兽崽,在秋意正凉的清晨,轻巧下了床,踱步到雨水淋淋落落的屋外。峰林山上,漫天的秋雨,漫天的红叶,无端飘落的树叶在风里瑟瑟发着抖。
它金色的眸子在清雨里,模糊上一层斑驳色彩。
毛霖雨着了件灰色披领,踩着积水出了来,将小兽搂进怀里,也不顾身上沾了雨水,只低声责骂着这小兽几句。知道它听不懂,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边在不在下雨。”
她说的那边,自然是这世界的人所不知道的地方。
可这世界里也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了。
她怀里的白狼低低吼了一声,望向山巅的眸子阖了起来。那毛霖雨哪里知道她怀里的是只弑杀成性的狼妖,只觉得它可爱娇憨,想着在这个世间里给自己找个伴儿聊以慰籍。
漫山被雨水打落的红叶,铺满一地的泥泞土地。
毛守道请来的帮手来的很早,拖着个板车,在毛家门口将将停住。从门口望去,雨水淅沥间,毛守道和两个带着斗笠的男人说着话。
毛霖雨将披领系紧了些,抱着小兽,淋着雨走近了毛守道,轻声唤了声“爹爹”。
毛守道停了话头,心疼望着女儿,“怎么起来这么早,又特地淋着雨过来?”两个帮手将板车停在那,冲毛霖雨很客气地一笑,缩着手候在一旁。
毛霖雨道,“日子赶得实在是太紧了。昨夜才说要搬,怎么今天就得准备起来?”好歹让她再缓缓、再缓缓。她才刚熟悉这个家。
毛守道一向是和气的,只替女儿正了披领,将自己斗笠递给她,道,“不早了。天气再凉下去,只怕是要变天了。”眸间,似是对女儿有浓浓不舍。
毛霖雨一时不能理解这眼神,在她看来,鬼面炎君现世、众人追夺的蓝烨灵菇,这些和她关系倒不大。家里有严父慈母,吃食可以自己烹煮,除了没有旧友相伴,这样宁静的日子确实一日日过得平静安稳。
如今却走得这么急。
况且明明是一家人一起走,有什么对她舍不得的。毛霖雨得了斗笠,见毛守道一人奔波进雨里,直直进对街一家典当铺,背影显得瘦削,像是急不可耐一般。
毛霖雨叹了口气,转身回走。白狼在它怀里回眸冷冷看向毛守道。
而后眼一阖,像是困倦,安眠于怀中。
临近中午的时候,毛守道依然没有回家,毛冯氏只说要等着,弟弟这几日停了私塾的学业,却有些无理了起来,只吵嚷着要吃饭,毛冯氏无奈,嘱毛霖雨给弟弟盛了碗米饭。
桌上是毛霖雨亲手做的红烧鲫鱼、豆烧鸡。一家人都想着要离了城去,便多吃些好的,总归也是带不走的。弟弟吃得欢实,她和毛冯氏却心神不宁。秋雨之大,寒气凛冽,爹爹没有斗笠,可是找人借了来?
庭院外忽然是笃笃敲门声。
当女儿的还没做反应,一直心神不宁的女人却猛地吐出口气,嘴里喊着,“总算来了,怎么回来的这么迟”。取了斗笠,也没带好,只是举在头顶,急匆匆赶过去开了门。
门外。毛守道直立立站着,唇色苍白,满脸的雨水。
毛冯氏还在埋怨,“怎么都不带个斗笠……”毛守道身后站出来个人,布衣打扮,手串佛珠,很客气地对着毛冯氏点头,“瑶王妃,恕道铭子招待不周。”
毛冯氏的脸顿时苍白得失去了血色。
毛霖雨一时间不知道屋外发生了什么,叮嘱着弟弟好好吃饭,抬了脚欲出门,脚步忽然被人止住。低头一看,雪白色的一团咬着她的裙角,低着头,只埋头着不让她走。毛霖雨作势要打,却被那小兽闷声不吭地拖拽着,力气居然非比寻常的大。
毛霖雨难得地想要破口大骂。
屋外忽地传出毛冯氏一声可怖的叫喊,毛霖雨气急攻心,恨不得立即赶过去。用力之际,那小兽却放开了嘴,毛霖雨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白狼龇牙咧嘴,痛苦嘶鸣一声,一跃而起,直直飞奔出去。
毛霖雨这才看见那小兽长大过程——竟是一瞬之间,那雪白软萌的一团抽开了身条,四肢变得健壮起来,身形又是大了一倍。兽耳尖锐,嘴间利牙蓬松尾巴低垂,分明是匹白狼!
那白狼恶狠狠道,“算是还你的情,小丫头乖乖呆着!”
那声音带着些许蛮横,嘶哑得像是喉咙受了伤。雨天里,一道秋雷惊起!漫天的雨水倾盆而下,毛霖雨无助地勉强爬起身来,眸里渐渐清楚映出那匹白狼身影,那熟悉的雪白毛色在雨里湿的浸透,比她初见它时还要狼狈不堪。
原来是妖怪啊。她想,她应该觉得害怕的,可此刻只能呜咽着说,“拜托你,救救他们。”
毛霖雨没亲人的。生活在什么地方,对她来说从没什么区别。她其实是个贪心的人,得了一点点亲情的温暖,哪怕不是自己的,都会舍不得放手。
白狼浸泡在雨水里,摊开四爪,腰身拱起,一声凄厉嘶嚎。
押着毛守道的男人嘴角扯出丝丝冷笑,“狼妖?瑶王妃,您还真是死性不改呢。好好的日子您不肯过,逃出来,与妖为伴,过这等可怜日。何苦?”
毛冯氏——曾经的孙府瑶王妃,对着毛守道这个再寻常不过的男人,颤抖着微微动了动嘴唇,唤了声“夫君”。
毛守道被人在当铺里抓到后,已是遭了一阵毒打,此刻满身是伤,见着如今陌生神态的妻子,也是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