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柳梦龙看出何晏之鬓角缓缓落下的汗滴,心中更加焦急,不由深恨自己无用,竟叫何晏之落入如此险境。
陆啸虎站在那书生的背后朗声道:“大哥!这小子竟敢冒充大公子,我们还与他啰嗦什么?拿下便是!”
带头的大哥狠狠瞪了陆啸虎一眼:“记得管住自己的嘴!”
何晏之心中一动,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一些,笑道:“不错!我确实不是大公子,但是大当家的名字如雷贯耳,我怎会不知?”
那大当家亦笑着点头道:“很好!你且告诉我,你是受何人指使?你若能立即坦白,或许,我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何晏之依然笑着说道:“我乃奉家兄之命前来。”
大当家眉梢微微一挑:“令兄何人?”
何晏之悠然道:“沈碧秋,便是家兄。”
大当家面露狐疑之色:“我与大公子相交数年,并不曾听说过他有甚么兄弟。他乃沈眉膝下独子,哪里跑出来你这么一个弟弟来?”他面带冷笑道,“你以为你骗得了我么?”
何晏之只道:“是与不是,你亲自去问问我兄长便知。”他脸上的神情极为傲然,斜睨着眼睛看着那大当家,“我早与你们三当家的说过,此次前来,甚为机密,否则我也不会冒充我大哥。大当家,你若坏了大哥的事,自然会知道有什么后果!”
大当家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何晏之趁热打铁道:“我若不是他的兄弟,又岂会与他长得这般相似?”他摸摸自己的脸,“真可是如假包换的真容,大当家若不信,可以亲自过来验证。”
大当家沉吟道:“若是沈二公子,秦某又岂敢冒犯。”
何晏之心道:原来此人姓秦。他唇角含着笑意:“想必大当家心中仍有怀疑。”他将手中长剑一横,“然则,人可以易容,功夫却是错不了的。秦兄既与我兄长交好多年,自然识得他的剑法。”说罢,抖开一个剑花,便耍了起来。
沈眉道:“杨宫主曾来过归雁庄,带走了萧北游,此后便失去了行踪。沈某这些时日也同犬子在寻找杨宫主,可惜收效甚微。”他轻叹了一声,“谢大人是在怀疑在下吗?”
谢婉芝的目光深幽,缓缓道:“皇长子乃是将军唯一的骨血。子衿,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同将军反目成仇,而我也不信你是一个贪图权势与富贵的小人。欧阳长雄毕竟曾救过你的性命,你难道忍心叫欧阳氏绝后么!”
沈眉道:“谢大人既然认定杨宫主的失踪与在下有关,沈某百口莫辩。”他躬身行了一礼,“清者自清。谢大人既然怀疑沈某,就请谢大人搜查归雁庄,沈某绝不阻拦。”
谢婉芝冷笑道:“想不到你我相识一场,却要落得兵戎相见的地步。若派官兵搜查便能找到蛛丝马迹,我又何必苦恼?”她表情肃穆,让人望而生畏,“听闻你家公子乃是岷王殿下的肱骨,不知可否引来一见?本官有几句话,要请教沈公子。”
沈眉微微一愣,随即道:“大人之命,草民莫不敢从。”
厅堂里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压抑起来。一时间,谁都不再说话,唯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谢婉芝只是坐着喝茶,叶云舒垂手而立,目不斜视,而沈眉静默地站着,连惯常的笑容都收敛了,两人仿佛都沉浸在往事之中,却又各怀彼此。
沈碧秋很快来到了前厅。他穿着一件湖纱的藕色长衫,戴着一顶儒冠,一派书生打扮。他径直走到谢婉芝面前,躬身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学生参见道台大人。”
谢婉芝温婉笑道:“无须多礼。”她娴娴指着一旁的座椅,“沈公子请坐。”
沈碧秋道:“学生不敢。”他面露忐忑之色,“父亲大人尚且站着,为人子者岂敢稍坐?于礼不合,亦有违孝义。”
谢婉芝道:“想不到子衿兄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贵公子仪表堂堂,人品出众,想必令夫人一定也是人中龙凤,本官甚为羡慕,不知可否引荐一番?”她冲沈眉一笑,目光中颇有探究之色,“子衿兄待本官甚为生分。你我也算是旧相识,却连喜酒都不曾请我喝上一杯。你连自家夫人的姓氏籍贯都不让旁人知晓,一些不识好歹的人只怕背后要风言风语,实在有碍名声啊。”
沈眉道:“大人谬赞。并非在下讳莫如深,只是,拙襟已经过世二十余年了,谢大人怎会毫不知情呢?”他抬起头看着谢婉芝,“说起来,拙荆苏氏亦是大人的故人哪。”
谢婉芝面色微变,道:“你说什么?什么故人?”
沈眉含笑道:“昔日的康桥八艳之首苏小环,谢大人一点都不记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