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天梯,蚁群疯了!”年轻的孟都指着渐淡消失的白圈,狂喊起来。而本来只能贴地蔓延的蚁群似乎解脱了,全部漂浮起来,如同沙地上升腾起浓厚的红云。
博尔金反应极快,身形一窜,爬上云梯。
“师弟你上,荒拾跟着,我断后。”扎木罕冷静说道,然而话音未落,“咔嚓”一声轻响。博尔金手中绳梯断裂,与孟都双双摔落在地。
所有人顿时蒙了。
“怎么会断?为什么会断?难道是因为……”女真人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的头颅飞上了半空。接着年轻蒙古人脸色剧变,胸口“突”的透出半截利刃。
“是因为天梯只能一人可上!”扎木罕捂着孟都的脸,幽幽叹息,“师弟,你瞑目吧,我带不走你,只能给你个痛快的。”此刻,博尔金的无头尸体才摔落地面,一腔鲜血喷溅出丈远。
“为什么?”李荒原怔怔问道。
“事关生死,无碍情谊,换做是你怎么做?”扎木罕舔了舔刀锋上的鲜血冷笑道:“知道你最难缠所以留到最后。你的暗器精准有余,力道不足,只要你不抵抗,我也给你个痛快的。”
“原来你一直在隐藏,你才是最厉害的。”李荒原喃喃着,腮边肌肉难以控制地突突乱跳,忽然一拍腰间芥子袋。鸟铳刚刚在手,眼前已经闪烁起雪亮刀光!
时间紧迫,扎木罕上来就是毫无保留的拼命杀招。
长刀突刺,如狂蛇吐芯。
李荒原竭力侧身,仍是难以闪避,被一刀歽中了左膀,鲜血四溅里,一大块皮肉被刮下来,打旋飞出。
刀光陡然一旋,矫若游龙,划向脖颈。李荒原刚把鸟铳枪管抵在下颌,就被划割得刺啦一声,火花四溅。雪亮刀光仍然如影随形,余势不休,迅疾而进,插透他的右胸,直没至柄。
蒙古刀术,势若雷霆,威猛至斯!
李荒原呲着牙,红了眼。死死抓住猛力回抽的刀刃,顾不上急速而至的欲要挖瞎双眼的手指。右手仅存的一点灵能引发了火铳。
“轰隆”一声巨响,火烟弥漫,黄沙四溅。两个扭缠在一块的身形陡然分开,摔在两处。
鲜血淋漓的李荒原翻身爬起,看也不看对手,几步跨到云梯下面,全力跳起,堪堪抓住了正在回缩的最后一节软梯。
扎木罕也追过来,但是跑了两步,脚底一软跪倒在地。他低头看着心口窝上焦黑的空洞,忙伸手捂住,用长刀支撑着颤巍巍的身体,竭力仰头,面目狰狞可怖。想说什么,却被一口黑血粘滞了口腔,干张嘴不能言。眼神渐渐黯淡,眼眸依旧爆睁,却是死不瞑目。
也许他至死不相信,自己会死于一杆平凡的鸟铳。
冷静隐忍,实力超群,算无遗策的金丹大修士会被一枚普普通通的铅弹击碎了心脏,炸断了脊梁,死在了漫漫黄沙里。原先死无葬身之地的誓言,一语成缪。
云梯越升却快,远离了蚁群。李荒原看着扎木罕的尸体被翻滚的红蚁波浪吞没,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什么生死兄弟,什么战斗友谊,统统被扎木罕雪亮的刀光绞得粉碎。他那么冷静割掉了博尔金的头颅,那么决绝地捅透了他师弟的心脏。然而就在之前,他还是个敦厚长者,还和众人相互拥抱,甚至要在危境中断后。
只因为这一线生机,就能立刻变成无情的野兽?是怎样的力量让他抛弃了所有?如果不是扎木罕率先动手,那么暴起发难的会不会是博尔金,孟都,还是自己?
李荒原额头上冷汗津津,因为心里的答案是肯定的,谁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事关生死,无碍情谊。”他咀嚼着这句话,一时痴了,心里却越来越难受。也许,扎木罕临死前狰狞的面容会永远的烙印在记忆里了。身体伤势虽痛,却掩盖不了心里的疼痛。沙丘上的经历,不但是伤了身,更是伤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