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徽识时务地掩上了柴房的门,同时守在门外。
屋里,鸿煊扶着淑媛重新半躺半卧在床上,“娘,身体有没有好点?”
“你同皇上是什么关系?”淑媛推开了鸿煊递上来的茶杯,话语里格外淡定却执着万分。一双有神的媚眼直勾勾地看着鸿煊,拼命想看到他的灵魂是否还是干净,是否还是纯洁。
鸿煊将茶杯放回了桌子上,低下头,诚实地回答,“皇上……既不算我的父亲,也不算我的情人。实际上既是我的父亲,又是我的情人……娘,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种人,他处于父亲和情人中间,处于那边缘地带?”
“煊儿,他有很多女人,私下里,也宠幸过无数娈童。”
鸿煊眼神黯然,“我与他,不会走到地老天荒。”
“等你壮年时期,他已经垂垂;老矣。”淑媛讥笑。
鸿煊微笑,“二十年后,他依然还会像现在这样,身体强壮,温柔有力。”
淑媛听后徒然变色,一阵猛咳,咳出了血来。
“我要去找太医。”鸿煊倏地站起了身子。
淑媛拉住鸿煊衣袖,直接问道,“你们之间已经有了身体接触?”
鸿煊的心开始颤抖,他已经明白刚刚淑媛反应激烈的原因,他呆呆地坐回了椅子上,脑海里浮现出了七个字。‘父子乱仑,真恶心。’恐怕,如今女人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她定然会这么想……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窗外照出了一抹阳光。
只听淑媛突然笑出了声来,声音凄厉无比,与其说笑,不如说哭更为确切。但是哭是有眼泪的,而此时此刻的淑媛,她的双眸里已经连眼泪也没有了。
鸿煊眼里闪过一抹怜惜。
不知道她独自一人哭了多久。
之前,她的眼睛亮晶晶地,黑白分明,天真善良,可以映出一片湖泊。
如今的双眸,虽然妩媚,但是眼底并没有神采。
鸿煊能看出女人眼底的麻木与寂寞。
“鸿煊。”淑媛第一次叫鸿煊的名字,是鸿煊,而不是煊儿,“还记得你十岁那年对我说的话么?”
鸿煊眨了眨眼睛。
他经历的事情太多。十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概念。
“十岁那年,在龙钺宫,在养心殿。你弯腰吻我的手臂,对我说,情场如战场,这个后宫便是战场,有人受伤,有人逃,有人取胜,有人败,”淑媛说,“你还说,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鸿煊轻笑。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
这句话的确像是自己说出来的。
但是十岁那年发生的事情,谁还记得?也许当初只是想鼓励一下母亲,重新站起来。
“母亲,也许我曾说过这句话。但是后面应该有一句话,我没敢说出来。”鸿煊说,“千万不要付出真情。真情是抢不来的。”
外惆怅,“我知道你今天来,是想问些什么。皇上并没有抓错人,我的确与北陵国有过书信,而且也有窃取军机的想法。我是北陵的公主,鸿煊,我知道这么做是错误的。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你明明知道是错的,可是依旧要去做。”
“不,母后,这完全理解错误。这句话的本意是,我们在做事情之前,要问一问到底该不该,而不是去不去做?”鸿煊的双目炯炯有神。
“那么,在比特摩尔斯的时候,你思念的人,可是皇上?”淑媛继续问着令鸿煊感到难堪的问题。
鸿煊点头,“母后,皇上没有你想象的可怕。他、他很温柔。”
淑媛长长地叹了口气,拉起了鸿煊的手。脸色苍白,像长年累月吸食罂粟,毒瘾发作时的模样,绝望而悲哀。淑媛的手,是冰凉无比的。就像夜间的溪水,毫无温度,彻心彻骨的寒凉。
“十年前,你有多恨他。十年后,他便能让你有多爱他。这样的人,还不可怕?”淑媛道,“的确如你所说,也许现在你感觉到了他的温柔,是因为他现在还爱着你。”
鸿煊咬了咬牙,“你别说了。”
淑媛没有搭理鸿煊,继续兀自说了下去,“你是鸿煊。不像后宫那些安守本分的人,他们像被驯服了的野鸡,赶不走,成天渴望着得蒙圣宠。而我的鸿煊,不会被驯服。因为他跟别的人有着不一样的童年,我的鸿煊,不是被他圣零鹭泽安置在后宫里锁住的野鸭,而是天鹅。”
鸿煊静止一刻。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到底是自己矮圣零鹭泽太深……根本没有想到,在淑媛心里,自己竟然比圣零鹭泽站得位置要多得多。
天鹅?
多么讽刺而露骨的比喻。难道淑媛不知道天鹅是一种非常非常与众不同的生灵?
成双成对的天鹅出现,其一死,另一只比自尽身亡。
天鹅的爱情里,没有将就,也没有替代。
什么都无法禁锢天鹅。因为天鹅有着最宽阔最美丽的翅膀……只有爱情能禁锢住它。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小柴房的门被推开。
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
一个少年站在门外,器宇轩昂,英姿飒爽。微风吹拂,腰间宝剑上的红缨扬起,他脚蹬皮靴,不再往里迈一步。鸿煊迎着阳光,看着来者。
少年也在看着鸿煊。
两人视线接触之后,少年便赌气地转过了身去,背对着鸿煊。
“母亲,等我片刻。”
鸿煊起身,走到了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