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燕清扯谎不打草稿的坑人本质,见他一派淡定从容,便未疑心这是他自作主张,只以为是接了主公密令,才前去长安面圣的,是以听闻此行后,不等贾诩开口吩咐,就爽快地一口包揽下来。
多了个心思细腻的管家兼护卫头领在身边,燕清的安全虽有了十足的保障,可原先那一路游山玩水慢慢浪过去的想法,也一并化作泡影了。
燕清倒不是不想试着拐钟繇这号能人,可他一来忠君侍汉,二来是荀彧好友,上回去曹营一月游时已叫荀彧心生戒备了,定有提防,三来……距钟繇老蚌生珠得来的幼子钟会呱呱落地,还有整整三十二年,万一钟繇的夫人到豫州水土不服,将那位才华横溢的英才给蝴蝶掉的话,燕清就欲哭无泪了。
等他们不急不缓地赶到长安,天色已晚。
未央殿中的少年天子端坐于案前,正心不在焉地与皇甫嵩对弈。
皇甫嵩并未看在天子的颜面上手下留情,刘协纵一败涂地,也未在意棋局上的小小输赢,倒不是他有多宽宏大度的缘故,而是受到张济麾下骑兵那愈演愈烈的滋扰后,叫他在恨己身无法应对的同时,也变得一听到相关禀报就烦不胜烦。
“绝不能纵容此贼。”刘协愤愤不平地自语道:“子师谬策,误吾多矣!”
皇甫嵩叹道:“陛下息怒。”
刘协越想越觉得王允这倚老卖老,挟恩图报的老儿可恶,既要独占高位,总揽朝权,领着满座公卿干不出什么实事来,还屡进谗言,累他寒了吕奉先等忠臣之心。
若是听了吕奉先所派使者的匡谏,他怎至此?
正所谓远香近臭,在处处受王允似有似无的制擎后,刘协早将对方于董卓手下忍辱负重,不负汉室的忠贞给忘得一干二净,只记着不贪功不图名,心系百姓,领了区区一州刺史之职就翩然远去的无双虎将吕奉先的迷人风采,喟然长叹,心境凄然:“假使卢子干尚在,吾怎会孤立无援?”
他不见得是真有多怀念卢植,只是此刻过得着实不如意,才忽有感而发。
即便不似在董卓威压下那般随时有性命之虞,刘协时至今日,也没能当成想象中一呼百应、四海归心的威风天子。
皇甫嵩却跟卢植私交甚笃,被刘协的感叹勾起几分对那学富五车,又有着匡扶社稷之志,不畏董卓强权的友人的想念,一时间也黯然神伤。
君臣二人默默无语,直到中常侍进门,道吕豫州之来使求见。
方才还满面愁容,郁郁寡欢的刘协瞬间来了精神气,一站而起,喜出望外道:“可是吕卿家来了?”
听中常侍呐呐解释,是一个年轻文士只身进的宫,于吕布军中领军师祭酒一职,此外只带了十数侍卫随从候在宫门之外,并无刘协所期盼的浩荡大军来援,替他一振君威时,小皇帝方才有多振奋,现就有多泄气。
“竟连奉先也弃吾而去乎!”
刘协一时间觉万念俱灰,悲从中来,怆然哀叹。
皇甫嵩听中常侍道出来者名讳后,所想却与刘协的截然不同。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目前的难题根本不出在兵力不足上,自个儿麾下尚有三千羽林卫可用呢。
单派强将精兵来,纵有震慑扬威之用,却也只救得一时之急。张济的人马要是见势不妙,大可退回凉州蛰伏不出,他们难道还能留的吕奉先一世?
哪怕留得住,也目前还算充裕的粮草也供不起几千兵马吃上太久。
反倒是燕重光此人,于谋诛董贼中居功至伟,他虽未有幸亲眼得见,也知对方于诡诈奇谋一道之精闻名天下,前次未被陛下采用的离间马韩二人的计策,据闻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燕重光并无良策相献,以他极受吕豫州信赖依仗的心腹要员身份愿千里迢迢为奉诏而来,也足见吕豫州之重视,他们宁可以礼待之,示其以仁厚,也莫将满腔怨怼发泄为妙。
他好声好气地向气馁的小皇帝解释了其中利害,刘协虽感失望,在惶然中也只能揪住这根救命稻草,便摒弃了要打发燕清滚回去的念头,改宣他进来。
燕清在外好整以暇地候着,得召见时,还心情颇好地向中常侍笑了一笑。
他见里头分明灯火通明,却要犹豫这么久才决定是否召见,一下就猜出刘协定是留了臣子在内。
至于这臣子究竟是谁……王允因出了馊主意,短期内定遭刘协厌弃,提重获帝心也为时尚早,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近来在流骑扰民的问题上,最有话语权的皇甫嵩了。
燕清入这帝王所在之宫室,不过一身素色布衣,头束纶巾,却是神色悠然,有如闲庭信步,再翩然下揖,齐整周全地行了一礼。
单观其神态气貌,就叫本不抱甚么期望的刘协,与隐含希冀的皇甫嵩心头一动,待他笑吟吟地抬起头来,眼前更是豁然一亮。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有谋略在胸,又有锦绣在外,是琅琅美轮,如皓皑之白雪,似星河之辉灿,翩然浊世,神采奕奕,终不可谖兮。
皇甫嵩缓过神来,暗叹这燕重光不止才智出众,容色更是惊人,刘协亦是深受震撼,浑然记不得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
那回刘协心神激荡,将救驾大功全归在了大展神威的吕奉先头上,根本没关注真正的谋划者是谁。
哪怕燕清当时其实就跟在他心心念念的吕卿家背后,以刘协皇帝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