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真是个年代久远的名词。安娜把相框放到桌面上:“您在整理什么?”
“年轻时候的笔记。”
“这是您的勋章?”
“是的,不过我有很多勋章,这不是最好看的。您喜欢的话就看看吧,我该去做饭了,很抱歉,我只会煮红菜汤。”伊万把放勋章的盒子递给她,然后走出了书房。
安娜没想过要让一位九十四岁的老人为她煮饭,但是老人笑着把她按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吧,小姐,我很强壮,有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的身体忘记了衰老,您来了我很高兴,因为我也许可以吃点别的菜了。但是第一顿,还是让我招待您吧,味道不难吃。”
汤的味道很好,安娜觉得她的境遇和她所想相去甚远,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她掏出手机给伊利亚发了个讯息,过了很久都没收到回信,她摇了摇手机才注意到,这里的信号真的太差啦!
她只好又从床上爬起来,想到客厅里再试试。
“您还没睡么?”
路过书房的时候,她发现老人还坐在那里。
“啊,我在整理些东西。”
“这是谁的照片?”安娜指着他手上的相框问:“这个是,外国人?”
“中国人。”伊万把相框递给她。
啊,安娜在心里想,长得跟明星似的。
“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伊万调侃的笑了起来。
“您年轻的时候也有很多女孩喜欢您吧。”安娜也和他开起了玩笑。
“不,没有,”伊万指了指相框,又指了指自己:“没人喜欢我,女孩都喜欢他。”
安娜又看了一眼照片,那个中国人的笑容令人心暖,他是谁呢?这张老照片,他为何要用那样的目光看呢。
伊万拿过照片,放回桌面:“去睡吧,安娜,我也得睡了,明天陪我去理个发,要不然我的头发都快像他的一样长了。”伊万又指了指桌上的照片,然后走了出去。
“叮咚。”
安娜终于收到了伊利亚的短信:“那你就呆久点,正好让我接管你自习室的位置,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圣彼得堡的腊肠,别回了,我要睡觉了。”
这个白痴!安娜删掉了短信,简直想把手机扔进波罗的海!她咬了咬嘴唇,把快要没电的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嘲讽了伊利亚一百遍之后才睡着。
第二天清晨,两个人出了门,天还很黑,道路泥泞,而小镇离这里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伊万伸出手,来挽着她:“别担心,我很熟悉,毕竟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快十年了。”
这次安娜没有跌倒,他们终于顺利的到达了小镇,镇上的理发店才开门,老板看到伊万的时候愣了一下。
“剪短。”伊万摘下帽子,说。
“哦,好。”老板诚惶诚恐的跑了过来。
安娜坐到一旁,拿起了一本杂志,他看着镜子里的老人,似乎能窥见他年轻时候的风貌,和伊利亚很像,但是气质完全不一样。
付款之后,伊万摸了摸自己的头:“我觉得现在好多了,您觉得呢?”
安娜点点头:“很帅气。”
“帅气?”
“英俊?我说的是个新词。”
“没关系,我接受你的赞美。”
安娜主动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和您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像是和一个贵族交流。”
俄罗斯已经不再避讳谈论贵族了么?
伊万戴上他的帽子,拿起他的手杖:“我母亲是莫斯科大学的德语教授,她和她的父亲的确算是贵族。”
他们的午饭在小镇上的餐厅里解决,餐厅的老板见到伊万的时候也是诚惶诚恐的样子。
“怎么了?”伊万,看着老板的眼睛:“你的手抖得比我的都厉害。”
“没,没有,只是您,看起来有点变了。”老板说着说着,闭上了嘴。
伊万点点头:“我的变化没有阻碍到您上菜吧?”
“没,没有。”老板从桌边逃了出来。
安娜悄悄凑过来:“他们似乎都很怕您。”
伊万扬了扬眉毛:“对,他们都很怕我。”
再回到家里的时候,伊万对镜子里的自己满意了一些,他走回书桌前,准备继续整理他的东西。干了一会儿活,他看到安娜在看他,于是他干脆放下手上的东西,到了一杯茶坐下来:“亲爱的,我知道你有疑问,如果想问,你就问吧。”
安娜有点脸红,但是她还是开口了:“这,是谁?”
“他叫王耀,一九三九年的冬天,他从中国来列宁格勒留学,我们同住一个寝室。”
“室友?”
伊万思考了片刻:“恋人。”
“啊……”安娜有点惊诧,她再次看了看那张照片:“你是说,那种恋人?”
“很抱歉,让你感到不快了。”
“没有,没有,”安娜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伊万先生,也许您那个时候会对同性恋有偏见,但是医学已经证实这个不是病,是正常的!我是一个医生!您相信我!”
“……”
“相信我,现在很多地方同性恋都可以结婚了!”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有点惊讶,也许我禁闭在这个地方太久了。”伊万看向照片里的人:“我连苏联解体都不知道。”
“我可以再看看这张照片么?”安娜对这个中国人更好奇了。
“看吧,这是我陪着他在涅瓦大街上的一家照相馆照的,他独自去取的片,直到很多年后我才得以见到。”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