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珏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以往他还有时间给那些个好看的公子哥儿们算命看相,不收钱权当饱眼福,自从玄龙来了之后,花珏脑海里整天就是他那张脸,和玄龙本人一样如影随形,帮他赶走了一段又一段桃花运。更有甚者,他去城主府中赴茶会,见到桑先生时都能做到心如止水了。
他这朵断袖花,还没来得及开放,便要被掐灭在萌芽之中了么?
花珏很有些惆怅。这天他照旧琢磨着那个瞧不清刻字的舍利子,看得头晕眼花。另一边玄龙洗了碗筷和衣服,把衣服晾在院中晒干,随后又帮他收拾起院落起来,折腾出一通哐啷声响。
花珏揉着眼睛跑出去,看见玄龙袖子挽起,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臂,正卖力地在他们家引水的小水渠背后鼓捣些什么。
“你在干嘛?”
“修整家里的风水。”玄龙已经十分自然地把花珏的小院子视为他们共同的“家”,他探手进去,牵出一串用银线串起来的鸡血石:“你家中有一个留了十九年的法阵,护佑平安的,但是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出了缺漏,容易让有些东西趁虚而入。我最近学了一些这些东西,帮你修补一下。”
花珏“哦”了一声。玄龙给他指出的那些地方,他以往还真没发现那里藏着刻字符咒与阵法,这些都应当是奶奶留下来的。花奶奶过世前,曾特意叮嘱过他,切不可轻易移动家中陈设,花珏便老老实实遵守了。他自小便被培养出一个“用过的东西马上放回原处”的好习惯,原因就是奶奶时刻盯着他,一旦有犯懒粗心的时候便罚他背《心经》。
他有点好奇:“有什么东西会进来呢?”
玄龙想了想:“黄鼠狼精,花妖之类。”说着,他接着敲打那水渠后面的砖瓦,没留神直接扯出了……一个脑袋,那东西抬头龇牙咧嘴地瞪着他,露出一个扭曲诡异的笑容,玄龙楞了一下,接着飞快地把它塞了回去。
“怎么了?”花珏听到声响,想跟过来看。玄龙一面手忙脚乱地把挖出来的“人”堵在墙后不让它出来,一面道:“没什么,花珏,我饿了。”
“饿了?”花珏有点纳闷。玄龙和他刚刚吃过饭,照说不会饿得这么快,但他还是询问道:“烧果子吃吗?我给你蒸烧果子?”
玄龙应了声。花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回屋和起了面。
屋外,玄龙捏死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精怪,疏浚了门外的排水道,赶走了几只老鼠,这才完成了他的修屋大业。他敏锐地发现这里每一寸土地上都带有护法的痕迹,连屋顶的砖瓦背后都刻了字。其实他当初刚刚过来的时候便有所察觉,这处凡人的房屋竟然能压制他的修为,惑乱他的视线。如若不是花大宝带路,他在这窄小的房屋中也会寸步难行。
至于那天想要害花珏性命的黄鼠狼精,是因为花珏卧房的书桌下破了一个洞,它得以侥幸潜入。那房梁与砖瓦上描的字迹虽繁杂瘆人,但求的也不过是一件事,花珏平安。
是花珏常提到的那个叫“奶奶”的人么?
玄龙抬眼看了一眼天空,深空中展开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甚至连鸟雀都无法进入。在这一瞬间,他仿佛与过世的人对视了一眼,明白了那眼神后的寄托。
“我会保护好你的。”玄龙道。
花珏坐在灶台前,“啊?”了一声。
玄龙又认认真真地说了一遍:“我会保护好你的,花珏。”
花珏不知道这条龙又在抽什么风,他不习惯这样直白的陈情,只以为这条格外皮的龙在忧心归宿,憋了半天后憋出几个字:“我……会给你饭吃的。”
玄龙:“……”
玄龙忙活完,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等他的饭后甜点。片刻后,烧果子上桌,柔软香甜的面团躺倒在土瓷碗中,被捏成了几只肥嘟嘟的兔子的形象。花珏蒸得有点多,同玄龙一起吃了一半,给花大宝喂了一个,还剩下一屉热乎的,最后决定送去城主府中。
花珏打包了食盒,听见玄龙问他:“你要去的地方与我们隔一条街,是吧?”
花珏眼看着玄龙准备化龙形卷到他身上来,赶紧切断了他的话头:“对,只隔一条街,很安全的,我一炷香的时间都不用就能回来了,你可以在家里等我。”
玄龙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那么,把那支笔带着。”
花珏有点踌躇。
玄龙并不是一昧地粘着他,最近也在要求他练习使用判官笔,理由是“防止我们吵架的时候你一个人跑出去哭会出事”,花珏想象了一下自己如同一个深闺少女般哀怨哭泣的样子后……用手里的书敲了黑龙一记,而后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本能地觉得那支笔能少用就少用,唯独玄龙一事破例,他当时清楚地感觉到,判玄龙“命不当绝”的不是自己,而是那支笔。他的意志并不能左右这个神物的意志。但玄龙不这么认为,他让花珏试验了“破”、“禁”、“守”、“御”、“祝”等单字的效果,并召来一些无害的小精怪,让花珏去试着接触和驱使。然而花珏胆小如兔,每每这个时候都会被吓得抖如筛糠,连连惨叫,最后由玄龙拖着回屋。
花珏认命地叹了口气,把判官笔放进袖袋中,顺带着把那颗舍利子也揣在了身上,预备问桑先生认不认得那上面的字。
玄龙站在门口送他:“早点回来。”
花珏又被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