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珏这么跟着他玩闹,课业不仅没落下,反而还越来越好,每每引得先生夸赞。除了平常课业,花珏也再次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爱好:看卦算命。玄龙看在眼里,喜上眉梢,只是始终有些疑惑,花珏这副模样基本跟之前他看见的姚非梦不搭边了,那么,这个幻境要怎么重现那只艳鬼的一生呢?
这等忧虑,在玄龙眼里也当然属于甜蜜的负担,他乐意看见花珏开心。他实在不想再看见自己的心上人于这等幻梦中受任何苦,单单他此前看到的那些,他认为已经够了。
“大约从花珏不记得我,而我还记得他的那一刻起,这个幻梦就有些不正常了罢。”他心想。“只是花珏想不起来,我们要如何回去呢?”
玄龙这一番无心之说,没想到到了后来竟会一语成谶。几天后,玄龙带着花珏荡舟,晒着初秋温暖不燎人的日光,花珏枕在他怀里,闭眼睡起了觉。玄龙则双手枕在脑后,悠闲自在地观察杨柳绿荫下几只蹦蹦跳跳的小鸟。
片刻后,他忽而听见岸边跑过一溜儿吵吵嚷嚷的人,步履匆匆,声如密集的鼓点。花珏被惊醒了,睁开眼睛,却倏而被头顶的天光刺痛,花了眼睛。
玄龙伸手捂着他的眼睛,偏头细听,远远地听见一小群人窃窃私语道,说是村东头有个还未出阁的姑娘死在了玉米地里。
“怎么了?”花珏小声问,“我们去看看罢?”
玄龙揉揉他的头:“不用,我能听见。”
花珏爬起来扒在他胸前,歪头道:“你胡说,他们跑了这么远了呢,你也不是顺风耳呀。”
玄龙双手揽过他的腰,任他伏在自己身上,将他抱得紧紧的:“哼,我是以前没告诉你;我可比顺风耳厉害,真能听到,东边有一户人家割玉米,割错了半亩地,另一方狮子大开口要人家赔百两银子,现在是两边田地的主人各自叫了人来评理呢,说不定一会儿还要打起来。”
花珏果然信了,讷讷地道:“那,那还是不去看了罢……”
玄龙也没有提这件事。两个人在湖心荡舟荡了一下午,玄龙便送他回家了。
“今天我来晚一点,你先睡,不要等我,听到了吗?”玄龙道。
花珏跟他装傻充愣:“什么晚一点呀,听不懂。”
“皮。”玄龙捏了捏他的脸,而后又抱了抱他,下山晃荡去了市镇上。
他去得早,赶上了人群还没有散去的时候,村东头的玉米地里早已收割过了,并不存在邻里有关割错地的争议。玉米地里静躺着一具尸体,通体惨白,是个正值豆蔻的女孩子,十指的指甲尽数折断,里面填满了泥土。
女孩身上不着寸缕,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边。有好心人用稻草替她遮掩了身体,却没人愿意替她擦拭一下身体:这小小的姑娘身上满是男人射出的淫|液,面上、发间、□□甚而口中,满满当当,极尽羞辱。
有人小声道:“是山头李婆婆那家的小孙女,这回去要怎么说?”
“就说病死的罢,老人家了,怕是受不起这等场面。”旁人也小声道。
却又更多的人在问:“是谁干的?”
那声音不像是在质问,却透着几分谨慎。不多时,远处又奔来一群吵吵嚷嚷的人,为首的两个男人体型魁梧,二人架着一个不住挣扎的人走过来:被他们架着的那人衣衫褴褛、头发散乱,口齿不清地吐着污言秽语,却没有人能听懂。
是个疯子。他疯疯癫癫叫着喊着,不多时又笑了起来。那群人将他按在女孩的尸体前,企图让他认罪,疯子看清了女孩赤|裸而苍白的面庞,看清她残留着痛苦与恐惧的面庞,口中呀呀叫喊着,眼里泛过一丝痛惜和惊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企图扑上擦拭她脸上的污秽。
见他这个动作,旁人误会了多半,立时大喊道:“就是他!这个人渣!qín_shòu!”
说着,人们骂骂咧咧地将这个疯子提了起来,将他毫不留情地放倒在地面上,恶狠狠地施以拳打脚踢,疯子好像不觉得痛似的,仍然凄切惶然地想往女孩那边爬。他一生没有过妻女,最喜欢的便是小孩子,但这个女娃娃为什么就不动了呢?
他用他智慧有限的、不清楚的大脑想了许久,并未思考出这件事的结果。死亡接踵而至,慢慢地,他也爬不动了,最重的一记脚踢正好磕在他后脑,将他的脑袋踢得凹下去一块,疯子口中立时喷出了一些白沫,紧接着抽搐几下,不动了。
“死了死了!死得好!人渣!”还要人在骂骂咧咧,但有人一看他们将这人活活打死了,不由得有点畏惧,一个接一个地想要往回走,浑不在意似的。
很快,这一小片割空的玉米地边的人就走空了。
唯独玄龙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垂眼默默地看着地上已经失去生命的两个人。
片刻后,天空中乌云翻涌,渐渐下起一点小雨来。没过多久,雨越下越大,已成滂沱之势,玄龙任凭雨水淋湿自己的头发与衣襟,仍然不动半步,只等那雨水将女孩子身上的污秽洗净,将疯子身上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