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教导太子,时元洲教导自己的长孙,两人年纪仿佛,资质仿佛,初时他的长孙在时元洲的监督下,日日苦读,背诵诗文胜过太子,进度亦快过太子,但是渐渐的,两人的差距越拉越小,甚至太子终于成长到比任何人都出色,而他的孙子却泯然于众人……
难道真的是逼迫太过所致?
耳中听得六皇子不耐烦的声音,道:“林郎也太危言耸听了,从古到今的读书人,哪个不是自幼苦读?哪个不是以《论语》开蒙?怎不见得个个都成了书呆子?难道林楠你幼时念的不是论语不成?”
李昊说的不客气,李磐等人知道林楠嘴皮子利索,定有自己一番歪理,正要听听他如何辩驳,却听林楠轻巧吐出四个字:“的确不是。”
顿时全都愣住,过了片刻,李旭才笑着开解道:“既不是论语,莫不用的是《诗经》?林探花是才子,阿楠也出口成诗,许是因为自幼熟读《诗经》?”
林楠摇头:“我读的是《三字经》。”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依然是李旭问道:“何为《三字经》?为何我们都从未听说过?”
林楠有些不好意思答道:“因为三字一句,我便称它为《三字经》。我幼年顽劣,淘气贪玩,不肯用功读书,父亲舍不得打我,又怕耽误了我,便编了这个哄了我念。”
几位皇子对望了一眼,虽对林如海哄孩子的《三字经》不感兴趣,但看着林楠,心中不由涌起几分艳羡,便是天之骄子,又何曾有对自己这般上心的亲人?
一直默默喝茶的李资似乎直到此刻,才抬眼看了林楠一眼,沉声道:“林公子何不念来听听?”
在众皇子中,他应是与林楠最熟的,但是在称呼上,却一直最为生疏,旁人唤“林郎”时,他唤“林侍讲”,旁人唤“阿楠”,他唤“林公子”,但是每每总是他,一开口说的便是林楠最想听到的话。
林楠看了李资一眼,微微一笑,朗声颂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他先前说的随意,是以此刻念来,在座的几个也就是姑且听听,就算林如海是才子,可是哄小孩编的东西,能有多了不得?谁知越听越是心惊,一个个不自觉放下茶杯,坐正了身子,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楠,生怕漏听了一个字,时博文更是将自己的胡子都掐断了不知多少根。
林楠一口气念到“首孝悌,次见闻”才停了下了,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呼了口气,喝了口水,道:“大致便是这个模样,后面还有关于识数、三光、三才之类许许多多,便不念了。”
却见几道谴责的目光剑一般的射了过来,直直的盯着他,林楠咕哝一声:“有一千多个字呢!”
双方对峙了片刻,见那几个全无妥协的意思,完全居于弱势的林楠只得继续背了下去。
一千多字背完,房中静的落针可闻,许久才听李旭深深吁了口气,道:“这《三字经》浅显易懂,读来朗朗上口,却又深藏至理;短小精悍,生动有趣,却又言简意赅,可谓字字千锤百炼,当真是,当真是……”
他文采出众,可是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知这千余字,其意义比一首绝世的好诗还要大的多,毕竟再绝妙的诗词,再精彩的文章,也不能让天下每一个读书人都从中受益。
一直嘴唇张合,轻声诵读的时博文终于回过神来,长叹一声,道:“不过区区千余字,读之能知天下事,通圣人礼……林如海,吾不如也!”不在学问,不在人品,便在那一份爱子之心。
转而对林楠摇头叹息道:“有父如此,有父如此……”
又断喝一声:“若不成材,愧对汝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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