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的,他们。
童年的记忆里,永远都不是他一个。
林楠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些难受,就好像那个洞跟着他一起来了这个世界一般……前世的时候,他似乎总是在不经意的丢开他,丢开他一个人回家,丢开他一个人去上大学,丢开他一个人去学画,丢开他一个人去结婚,最后,丢开他一个人去死……
让他骂吧——不是因为他或者李资口中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第一眼时,陈然那困兽一般的眼神,和那个人太像……让他骂吧,不为别的,只是单纯的,想让他骂他一顿,如此而已。
一只手重重的搭在他的肩头,他侧头,看见李资异常认真的脸:“还玩什么?”
林楠笑了,眯着眼睛道:“赤脚踩在油毡上晾晒的菜籽上赛跑,看谁走的快,停的稳;在人字形堆放的芝麻杆下的巷道里捉迷藏,看谁能偷偷摸到对方的屁股后面……”
阿桐,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是小人物,要习惯生死别离,就算如陈然这样送走了黑发人的白发人,还是会好好的活下去,更何况潇洒多金如你?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你我共勉之……
大热天在树荫底下吹着水风,比关在房子里用冰还要舒爽,两人先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到了后面,甚至歪在一处小睡了一觉。不知不觉中,夕阳挂在林梢,林楠刷的一声跳起来,道:“快走快走!再不去找个有房顶的地方,一会蚊虫大军出来,足可将活人抬的飞起来……”
李资笑笑,识趣假做没有听见扮作鸟鸣的那一声哨响,起身同他一起向来路走去。
第88章
因天色将晚,水下的人陆陆续续上了岸,一旁吊起的大锅里早就没继续熬姜汤热茶了,而是炖起了大锅的牛肉,老远就能闻到扑鼻的肉香。
林楠笑道:“殿下一会可要尝尝大锅饭的滋味儿?偶尔吃一顿,还是蛮香的。”
手里白花花的银子,碗里大块的牛肉,还有随意自取的醇酒,但是河道边的气氛却不见丝毫热烈。
只要不是太笨的人都知道,如果找不到真凶,漕帮就会变成替罪羊,可是他们捞了半日,也没有捞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心中的惶惑,用大块的肉、大碗的酒也无法驱散。
李资的目光也落在那群人中,口中答着林楠的话:“大锅牛肉我确实没吃过,但是大锅的野菜清粥却没少吃。”
林楠看了他一眼,也不问他堂堂皇子为何有机会吃到大锅的野菜清粥,正如李资也不曾问他,堂堂世家子,为何玩的尽是乡野顽童的游戏一样,笑道:“野菜粥啊,我会煮,有空的时候煮给你吃?”
李资含笑,正要答话,林中忽然传出响动来,夹着哎哟骂娘的声音——有了陈然的前车之鉴,如何还有人能悄悄靠近二人?
接着便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精瘦汉子被人押了出来,一出林子便对林楠大骂:“你个断子绝……哎哟!”
半句话没骂完,便被人狠狠掴了一掌,精瘦汉子大怒,骂道:“你个狗娘养的,敢打你爷爷……哎哟……有种……哎哟……你弄死……哎哟……你爷爷……哎哟……不然……哎哟哎哟……”
见他带着啪啪啪的节奏坚定的想要将一句话骂完,李资有些无语,看了林楠一眼,林楠干咳一声,将目光转向河道。
身边有知道那汉子身份的,不待他们动问,便低声禀道:“这是何广文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名叫何光茂。”
又是今儿死了的人的亲属,李资记得那个叫何广文的,留下的遗言便是不要让他哥哥将他娘子胡乱嫁了卖了,可见这何光茂人品卑劣到了何种程度。
李资哦了一声,目光转向何光茂,淡淡道:“既你有此心愿,我便成全你。”
何光茂一愣,一时未能醒悟李资话中的含义,李资却已经不再看他,只淡淡道:“此人因悲痛兄弟之死,以致神志恍惚,失足落水,也算是有情有义之辈,记得拿五十两银子与他风光大葬。”
何光茂大惊,这才知道遇到的竟是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主儿!顿时吓的面如土色,本还尚存着一星儿念想,觉得会不会是在虚张声势吓唬他呢,李资身后两名青衣侍卫一声不吭的上前,一左一右的按了上来。
这二人气度沉凝,步履刚劲,隐带血腥杀伐之气,何光茂只看他们过来的气势就觉得心惊肉跳,正要开口求饶,双肘双肩关节同时一紧——那两名侍卫的两双手,就像是四把利刃一般,何光茂只觉得他们一碰之下,两只胳膊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剩下彻骨的疼痛,到了嘴边的话顿时成了半声呜咽……说是半声,是因为他刚一张嘴,便有一只手在他下颚上捏了一把,剩下的半声便吞回了咽喉。
下一瞬,身体被拖的向后猛的一仰,几乎所有重量都落在两只手臂上,双脚在地上快速拖出两道近乎笔直的痕迹。他挣扎了数次想曲起双腿稳住重心,却总是差了点什么似得使不上劲,就这么直挺挺的被人拖死狗一般的向河边拖去。
他这才知道,他冲撞的这个年轻人,竟是比林楠还要了不得的人物,比起这两个人,林家的那些个下人们,当真和善的同菩萨一般……
张口想要呼叫求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两行眼泪无声无息流出来,心中生出浓浓的悔意……拿钱就拿钱,抱着大腿多哭两声,多少银子没有?那没出息的老小子都能要到一千两,自个儿至不济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