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爱克菲洛就抑制不住地想,如果是在他还效忠于我的时候,他会在别人面前这样捍卫我的利益或者尊严吗?应该不会吧,他很快回答了自己,他的义务里没有这一项啊。
然而,恶人还是要演下去,所以他说:“别啊,爱丁堡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其实你只要回来效忠我不就好了吗?那样就谁也不会死了。”
“嗯,想得挺好,慢慢想吧。”兰斯洛特冷漠地说。
看着他漠然的脸,爱克菲洛忍不住不平道:“喂,好歹给我个理由啊,为什么你谁都可以效忠就是不考虑我?我们之前合作得不是很好吗?我看不出我继位前后有什么不同啊……”兰斯洛特的一记眼刀飞来,他突然就住了嘴。有不同,当然有不同。
——那个让一切变得不好起来的萨温节,不正是在他继位的前夕吗。
就是因为那个萨温节,他一时失控说出了那些话,导致兰斯洛特决定疏远他。但是为什么呢?这不公平,他想,为什么仅仅因为这样就判我死刑呢?我只是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而已。难道喜欢某个人也是种错误吗?兰斯洛特,你的逻辑真奇怪。
事实上,爱克菲洛并没有打算对亚瑟下手。他真的已经厌烦了,这种永无休止的追逐与逼‖迫毫无意义,他追不回来他想要的人,只能在一次次杀戮中把他越推越远。他更伤害不了兰斯洛特,每一次对话被戳中痛点的都是他自己,在兰斯洛特加倍的轻蔑与憎恨上,自己给自己又补上一道伤口。
这样的行为,真的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爱克菲洛仿佛一个体外的灵魂仔细地审视着自己腐‖败的躯体,冷漠地下了判‖决。
于是他精心策划了那个朱斯提提亚血咒,黑魔法里最严酷的誓约咒文。血咒不能更改也不能毁约,缔约的双方要么履行约定,要么主动毁约的一方死。他提出的要求是让兰斯洛特召唤圣杯,他知道这个要求无论如何不可能达成,兰斯洛特在他20岁那年离开阿瓦隆,发誓终生不碰祈祷文。因此,如果他想要活下去,他只能采取一种方法。
兰斯洛特只会考虑杀了他。即使知道杀了魔法师也不能结束咒文,兰斯洛特仍然会这么决定,而那正是爱克菲洛所要的结果。
——就像他自己说的,被兰斯洛特杀死,或者和他一起灭亡。
他早就不再奢求安息。
当卡默洛特的军队杀进爱丁堡,兰斯洛特来到他面前时,爱克菲洛终于感到了久违的释然。那把被称为“小圣器”的剑从他的胸口刺进去,兰斯洛特以为他会躲,然而他没有。他上前一步,抓‖住了兰斯洛特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一侧的左手。
毁约的咒文从他口中飞快地念出,黑色精神力进入魔法阵,击碎了鲜血结成的誓约。朱斯提提亚女神必定要惩罚藐视法律的人,擅自撕毁最强誓约的魔法师,也必然要受到誓约严酷的报复。爱克菲洛在缔结誓约时以自己全部精神力作为燔祭,此刻他毁约,他的燔祭就要被夺去。所有人都知道,对魔法师来说,精神力是和生命同等重要的东西。
因此爱克菲洛必死。
被有小圣器之称的阿隆戴特当胸刺穿,爱克菲洛感觉净化力在圣光中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像白炽的火焰,将他每一丝黑色精神力、每一缕浸泡着黑魔法的血肉都纷纷蒸发净尽。与此同时,兰斯洛特手臂上的魔法阵被他的精神力溶解,血咒解除,失去的血肉与生命开始复原。而毁誓的代价带走魔法师越来越多的生命力。爱克菲洛看见兰斯洛特惊愕的表情,不禁最后一次感到无与伦比的愉快。
终于结束了,他高兴地想,我终于不用再忍受这一切了。
兰斯洛特亲手处死他,却没想到他会救自己。魔法师的面容因为生命的飞速流逝而变得可怖,然而他灵魂露出的微笑美丽一如在萨温节的篝火之夜里。
兰斯洛特,他想,你大概会永远这一天吧?正如即使到了现在,我依然记得在曾经的雪后稀薄的阳光下,你淡然而温暖的笑容。你能明白吗?我们之间发生的这一切,归根结底,只是我爱你而已。
——你大概永远也不屑于明白吧。
圣器和黑魔法耗尽了他最后的一切,白色的身影在同样的白光中灰飞烟灭。爱克菲洛握在兰斯洛特手腕上的那只手,直到化成飞灰才离开。
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兰斯洛特,他祈祷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希望神灵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的人,起先把他当做一个路人,后来一直把他当做最大的仇人。还有什么折磨是比这更为深重的呢?所幸的是,如今他终于永远告别这些了。
再见,我最爱的人和最恨我的人,再见兰斯洛特。
永别了。
爱克菲洛,这个可恨而又悲惨的人,他的一生如同一个在茫茫雪原上孤独行走的旅者,如今终于在雪地里悄无声息地倒下了。他身边的雪是那么深厚,以至于他最后的叹息也湮没其中。白衣与银发和雪地融为一体,又被无边风雪所掩盖,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他已在无言之中了无痕迹地离去。
他有过同其他人一样的完整的生命,然而没有任何人记得。人们只了苏格兰王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