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兰格尔像平素指挥他的将军们一般无二地指挥着希拉瑞安和亚瑟,实际上按照法理,他的地位比起他们还要低。不过非常时期,没有人在意这个了,大家反倒都认为联军的指挥官能这么有魄力是件好事情。会谈的效率很高,计划敲定的时候甚至连黄昏还没到。亚瑟于是决定离开去和他的大部队会合,会谈一结束就离开了。
希拉瑞安也让萨丹先走,然后回身叫住了正欲开门离去的高卢总督。“你等等。”他甚至没加称呼。
安菲罗波尔露出一脸“你看吧我就知道”的神情看向总督,德兰格尔摆了摆手,前者便自行先离开了。留下的总督关上房间门,来到希拉瑞安面前。
西哥特王抱着臂打量了他几下,微蹙眉道:“你的脸破相了?”
“没有,”德兰格尔有些哭笑不得地摘下面具,下面皮肤完好,“我怕被认出来惹祸上身。至少萨丹没认出来,还不错。”
希拉瑞安耸了耸肩:“其实他刚才告诉我,他认出了你就是杀害他弟弟的凶手,并且准备回去就剐了你。”
德兰格尔酒红色的眼睛微微睁大。过了几秒,才摇了摇头:“你开玩笑的。”
西哥特王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我看起来那么像吗?”
“实话说,一点儿也不,”德兰格尔很真诚地说,随即露出一丝略带得意的笑容,“但我太了解你了。”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希拉瑞安某根神经,他脸上的表情很快就冷了下去。“非常好,我很高兴我们在不当敌人的时候仍然能这么畅通无阻地交谈。”他伸出手和德兰格尔冷冰冰地握了握,“合作愉快,总督大人。”说完就毫不犹豫地开门离开了。
德兰格尔叹了口气,拿起面具,又把它端正地戴了回去。
在亚瑟印象中,他认识兰斯洛特五年来,都没怎么见过这家伙生气。不,他仔细一想,是没见过。不仅愤怒,连悲伤而流泪、高兴而大笑、惊喜而激动异常之类的情绪,他也没在兰斯洛特身上找到过。兰斯洛特总是把所有的感情都维持在不温不火的范畴之内,欢喜亦然,悲伤亦然。首席骑士先生自己解释说,这是因为人一上岁数就容易淡定,亚瑟你要理解一个老人家。
好吧,我理解。当时亚瑟说。可是现在,在从高卢总督那里回驻地的路上,亚瑟用眼角看到身旁这个人面色不善却一声不吭目不斜视的时候,他忽然感到有些难以理解和心累,替兰斯洛特心累。
——为什么不把自己放出来呢?明明你根本不是无动于衷啊。
随即他就想明白了。哦,那该死的、固执的骄傲。
一路僵着回到驻地,兰斯洛特走进自己的军帐,在门帘放下的那一刻长出了一口气。低落的心情压得他疲惫不堪,本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了,却没想到这时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你终于不打算再靠那张骄傲的皮活着了。”亚瑟口气揶揄,却在迈进来时很谨慎地掩好了门帘。
“罗兰呢?”兰斯洛特问。
亚瑟回答:“我让他等我出去再来找你。”说着话他已经走到兰斯洛特跟前,由于帐内只有一把椅子被兰斯洛特用了,国王陛下就很自然地坐在了桌子上。兰斯洛特靠在椅背上看他跳上桌子,不由得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好了,”亚瑟在桌沿上坐定,“我想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聊什么?”兰斯洛特有些好笑地抱臂看着他,“我以为现在你应该在和诸位大人们安排一下接下来的分工。”
“没错,我确实还有这事,”亚瑟点头,随即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但没办法,有些大人似乎需要优先进行心理疏导啊。”
兰斯洛特摇了摇头:“不,我没事。”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方才产生的一点笑容渐渐淡去,“亚瑟,我不是孩子了。这种事我见得比你多。只是梅兹的景象有些惊世骇俗,还不习惯罢了。”他顿了顿,似乎是强调一般地说,“很快就会习惯了。”
亚瑟仍然坐在桌面上,此时他得微微仰起头才能看到兰斯洛特的眼睛了。“对,你不是孩子,你当然有足够的心理承受力去面对战争带来的杀戮和死亡。其实说穿了,我们才刚刚从战争中‖出来多久?大家对这些都再习惯不过了。被屠‖城的城市又不是没有见过,我们只不过会吃惊一下敌人的残忍罢了,很快就会忘掉。”
他满不在乎地说着这些,突然停下来,金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兰斯洛特:“但是因为这是你的故乡,所以你会感到悲伤。比起自己的阵地被攻破,或者指挥的战役失败,都要多出几倍的悲伤。”
兰斯洛特说不出话来。
亚瑟眼中的金色盛接了一点阳光:“因为你不是孩子了,所以你习惯克制、习惯永远维持你的完美形象。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兰斯洛特——悲伤是需要被表达出来的。”
隔了一会儿兰斯洛特才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苦涩的神情, “我也承认,我看到梅兹的遭遇以后,的确非常不好受。只是我想大家一定不愿意被我的负面情绪打扰,或者换句话说,在自己的部下面前表现得内心强大而坚定,也是指挥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