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维恩就是在这个时间拜访的。
他来的时候江茵奶奶不在家,他没有用钥匙,直接就打开了江茵的门。
对惊恐的江茵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恨谁?”
“我当时说了什么来着,”江茵抚摸着那本日记,“啊……我当时哭了,哭的可丑了。但是很神奇的是,哭完我就不怕了。”
徐珲手里紧紧拽着自己的衬衣,他已经猜到下文了,“所以……你找高维恩……咒杀我。”
“是的。我看到那个女人的死,就是别人要咒杀她,死状奇惨。”江茵站起,她的动作让徐珲下意识往后退了点,让她神色有些哀伤,“你别怕,我跟你是姐弟,我怎么会害你呢。”
她把母亲的日记递过来,徐珲没接,只是看着她。
江茵反手收了回去,“其实说实话,每次看到你,我都想掏出警棍,把你打到生活不能自理,但是我不能这么做……你是奶奶唯一的孙子。我每次回去,她都要念叨着你——我听着都还在想,为什么你要出生呢?”随后她把日记本塞进了手提包里,说,“这个你不要的话,就给我了,希望你过年多去看看奶奶。”
徐珲一个人坐在圆桌前,明明是夏季,却在发抖。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让一切都不对了?
是父亲的赌瘾,还是母亲的恨意?是曾经被抛弃的江茵,还是找上她的高维恩?是离奇的案件,还是那来寻仇的鬼魂?是——
一切的开端,都是那个梦。
徐珲脸色发白,鬓角冒汗。从刚刚江茵站起前,他就觉得身体深处隐隐作痛,这股痛如万蚁噬骨密密麻麻折磨着他,一阵一阵地鞭打他的精神,让他无法动弹。
他甚至用头去砸桌面,妄想用其他疼痛来转移注意,可那只有一瞬的作用,他想觉得如果这样还不如昏迷过去,但他却十分清醒,他咬住自己的手臂,感觉铁锈味渐渐充斥了口腔。
疼了半个多小时,他才缓和下来。他松开口,手臂已经麻到无法移动,一排带血的牙印清晰可见。
徐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作痛,他把这件事归咎于白琤,夜晚想要入梦去质问他,怎么也无法睡着,而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是无梦到天亮。
之后的时间里,他睡得不好,怎么也梦不到白琤,除了江茵没有联系他外,他好像就回到了没见过白琤之前的生活。
但是江茵和他已经回不到曾经的姐弟关系了。
母亲因为承受不住家暴,而向高维恩请求咒杀父亲;江茵因为憎恨被母亲带走的只有徐珲,而向高维恩请求咒杀他,未曾想母亲替他而死……或许江茵早就有悔意,才会在母亲的葬礼上跟他道歉。
因为跟江茵来往之间淡了,他也不想再面对各种新闻,很快就辞了编辑的职位,搬回小镇,打算在小镇找份工作。江奶奶眼含热泪,既高兴又担忧。
天气渐渐转冷,徐珲不止没有做梦,在这个小地方,连高家人也没有遇见过,就好像曾经的相处像梦那般烟消云散了。
在这段时间里,他也听着奶奶的话相过几次亲,却最终无疾而终,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跟白琤相处的时候短,无论他做什么都对他感到厌恶想离开他,而分开了却总是会想起他。
徐珲觉得自己就像个受虐狂。
时间久了,人的心思也变了。
冬日大雪,寒冷的夜晚里,白琤姗姗来迟。
入梦的时候徐珲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一片稀疏的山林,大块的雪堆积在树枝上,压得它改变了伸直的方向。远处是白云缭绕的雪山山峰,白琤光脚站在雪中,背对着徐珲。他看起来好像受了伤,雪没有下,风刮动他染了血迹的白色单衣,显得他十分单薄。徐珲身上穿着睡衣,但是他感觉不到寒冷。
徐珲看着白琤的背影,想说什么,但不知道如何开口。
“又是一年冬雪,”长时间的静默,白琤动了,他转过身看徐珲,说,“那时,你把我压在身下,恳切地请求你父皇不要杀我。”
徐珲被他没头没尾的话说的一愣。
“你把我带回了宫中,同吃同住。”
“什、什么宫中?”徐珲没忍住打断了他的话。
“你的前世。奸佞当道,流民起义,大火逼宫,烧了整整两天两夜。”白琤怀念道,然后语峰一转,带了恨意,“就如同我族一般,被烧了个精光。”
徐珲记得高未崖曾说,白琤跟他是前世恩怨,他不由问,“我是谁,你又是谁?”
“你是皇幺子,而我,”他停顿住,跪了下来,徐珲被吓了一跳,踉跄几步想要去扶起他,却看见他正在缓缓改变自己的形态,站起的时候,是一只雪白的狐狸,毛色光滑,侧面有一团带着血的伤痕,他站起的时候,血滴落,融化在脚边的白雪之中,变成一团粉色。他听到白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说——“我是一只雪狐。”
徐珲脸裂了。
徐珲在这半年内想的很多,比如什么前世恩怨,比如什么同性恋爱,但他可从来没想过白琤是只狐狸!
然而他这么一讲,徐珲很快理顺了所有的事。
前世,他在他人手中救下白琤,是恩;但宫中皇族狩猎焚烧狐窝,是仇。
白琤跟徐珲,早就因为恩仇被纠缠在了一起。无论是徐珲对白琤的心动,还是白琤受到伤害时他感受到的疼痛,他们已经化为一体了。
徐珲喉咙干涩,他张张口,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