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这么说并不恰当,因为他实际在床上度过的时间并不长,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小心观察着欧阳明健的状况,直到困得不行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被一只脚踹醒,直到看见那张天生来的坏人脸用高高在上的表情看着他。
“给我买早点去,老子饿了。”欧阳明健光着膀子,披着羽绒服,一边提裤子一边命令。
“……你……”从低血压的地狱中略微挣扎着探出头来,穆少安不由自主看着那家伙裤子拉链的位置,“你没事了?”
“少废话,赶紧去!”再次红了脸,欧阳明健转过身,抓起桌角套着塑料袋的饭盒扔给穆少安,“我吃素三鲜的炸饺子啊,买错了qiáng_jiān你,快去!”
“哦……”继续挣扎在低血压的地狱边缘,穆少安昏昏沉沉站起身,端着饭盒往外走,他忘了自己是怎么抓了饭票往口袋里塞的,忘了自己是怎么平安走出宿舍楼而没有从楼梯上滚下去摔死的,忘了靠在椅子背上睡觉留下的落枕的疼痛是如何要命的,他忘了去往食堂的一路上都遇见了谁,谁和他打了招呼,谁问他为什么看着好像刚从难民营里逃出来,他全都忘了,他只记得,在刚才最后看到欧阳明健的侧脸时,看到了怎样的绯红,他只记得,在刚才最后听到欧阳明健的声音时,听到了怎样唠唠叨叨的低语。
那是欧阳明健独有的声音,那是为了掩饰尴尬或者羞涩时才会有的腔调。
“……真冷,靠,这暖气也不怎么管用啊,冻死我了……多罗罗,多罗罗,寒风冻死我,明天就垒窝…………”
穆少安永远记得最后那一段来自小学低年级课文的句子,也永远记住了欧阳明健怕冷的弱点,还有他那明明怕冷,却总要为了耍酷而逞强,穿得薄薄的过冬的脾性。
还是那句话,有点可爱,有点可恨,有点可怜。
“茉莉花儿的?”刚喝了一大口茶水的家伙抬起头来,脑门被滚热的水蒸气熏出了细密的一层微汗。
“嗯……”点了点头,穆少安看着大敞着少一半领口的欧阳明健,“你不冷吗?”
“还成。”笑了笑,放下茶杯,欧阳明健搓了搓有点发僵的手掌。
“这屋暖气不怎么热……”叹了口气之后,穆少安尽力让语调平和,“头几天下雪的时候本来买了个电暖器,结果……突然坏了,我也忘了打保修电话……”
“我给你看看吧。”
“啊?”突如其来的建议让穆少安有点茫然。
“我修过电暖器。”欧阳明健站起身,拽了拽皱巴巴的外套下摆,“头两年我买过一个,坏了,是我自己修好的。”
“哦……啊,成,那麻烦你了……”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对方的意思,穆少安有点慌张的跟着站起来,指了指旁边的一扇侧门,“在后头这间屋里呢,那个……我这儿有点儿简单工具,改锥什么的……”
“成,看看再说。”继续着那种很让人眼眶发胀的,经久不变的笑,欧阳明健绕过办公桌,走向那扇门,走过穆少安身边,距离很近,近到可以嗅到彼此发梢残留的洗发水味道。
那只是一刹那的事,他们彼此并没有意识到,就在那一刹那间,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格外贪婪的,吸了一口那弥散的、属于对方的气息。
~ry 6-伤痕~
从背后看人并非穆少安的一贯作风,但是他喜欢从背后看着欧阳明健。
从头发,到脖颈,到脊背,到腰间,到两腿,到脚踝。他甚至觉得自己几乎可以透过那家伙的冬装看到里面那个虽然高挑却略显细瘦的身体了。这种明显就是在意淫的行为无法停止,穆少安深陷其中,直到欧阳明健回过头冲他说了句:“给我个尖嘴儿钳子,有吗?”
“……我找找。”回答的时候还算镇定,但是颇尴尬,心跳的好像个十来岁的少年一般,穆少安压制住油然而生的轻微自我厌恶,转身在身后桌子上的小工具箱里翻了翻,找到对方想要的东西并递过去之后,他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毛病不大,好弄,就是一根儿线路有点儿问题,这就修好。”欧阳明健用穆少安能够听懂却有点没心思仔细听的话介绍电暖器的故障所在。
“是吗……”穆少安无意义的笑了笑,然后轻轻叹气,“其实哈,你上高中的时候就特手巧,我一直觉得……”
“哟,就我还手巧哪。”肩膀微微颤了两下,是笑所致,欧阳明健不知是在自谦还是自嘲,“我还一直以为我就是手碎,闲着就不成呢。”
那只刚放下了尖嘴儿钳子的右手抬起来,很随意的晃了一下,修长的指头划出无规则的弧线,然后,穆少安在看到他卷起的袖口里若隐若现的那一道亮白色时瞪大了眼。
“哎……”出了声儿才觉得这么直接问似乎略有不妥,但没了下文之后的沉默又让一直蹲在地上摆弄电暖器的欧阳明健最终疑惑的回过头来。
“怎么了?”
“没事儿……”穆少安笑了笑,最终还是克制不住问了句,“我看你腕子上,好像有道疤。”
“哦,嗐,这个啊。”迟愣了片刻之后,欧阳明健恍然的笑了一声,然后撩起袖口,把一道一拃多长的亮白色疤痕完全展露在对方面前。
穆少安心里一紧,好长的一道痕迹,几乎划过了前臂的一半还要多,这样的伤痕只可能是一种原因造成的:“……刀伤?”
“嗯。”简单到不像话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