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若转身,看向他,眉目温和,丝毫没有被花子夭调笑而生的恼怒,“众生愚妄。”
花子夭挑眉。
年轻的和尚一双桃花眼好如古井,不起波澜,“你我皆是之一。”
说罢,他转身牵着一旁静静等着他俩说话的小练进了屋。
花子夭眨眨眼,心道无趣。
“众生愚妄,本尊是众生之外。”他轻声道。
转过廊,却见杜篆荷站在那儿,全身都似乎在发抖般微微晃动着。
花子夭念头一转,心道还是有趣的。
他走过去,“杜小公子站在此处,可是要到滕苑坐坐?”
杜篆荷闻声,猛地转过身定定看着花子夭,“刚才的你们所说的佛心一息是……”
花子夭眼皮也不抬,“便是杜公子听到的那样。”
“我哥哥……”
“长生。”
“那人是……”
“魔主红莲。”
“魔主?”
花子夭轻笑,语带戏谑,“就是那魔族的老大,杜篆荷小公子,还想着去砍死他吗?”
杜篆荷沉默了一会儿,闭了闭眼,睁开,眼中精光闪现,“自然。”
“哦?”
杜篆荷没说话,他不会忘记哥哥倒在血泊中,面如死灰,仿若无生。
花子夭绕到他面前,“如此,本尊就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第三十二章
杜篆荷回到自己房间时,步伐还有些虚浮。他本是习武之人,下盘定是稳当,此刻却因心思躁动而身形微晃。
他本想着去找他爹杜老爷商量,但是杜老爷去了寺里,算是去投份香火钱,也有还愿之意。本来不应是一大老爷们儿去,但杜府上下并无亲属女眷,杜老爷爱子心切,自个儿提香上马去了城外山寺。
杜篆荷一向个性冲动,却也不是有勇无谋之人,他虽对花子夭的提议心动,但直觉告诉他不能相信这个人。
他顿了一会儿,正准备敲门而入,这几日杜行荷都住在他的房间,进屋他也会先敲门,以免惊扰,却听到里间传来声音。
杜行荷的声音颤抖而决绝,“求我原谅?魔主大人,何苦?”
杜篆荷皱眉,却听里间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是长期处于上位者才有的语气,去又带几分无奈,似乎在规劝久不归家的妻子般,“言臻,本座苦。”
杜行荷却只冷哼一声,不言其他。
见他如此,似乎有些不甘心的魔主大人继续道:“当初本座应与你说清楚,本座同你并非……”
“什么说清楚?”杜行荷猛地打断他的话,杜篆荷眉头皱得深深的,哥哥即便生气也不会失了礼打断他人言谈,却听杜行荷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我杜行荷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当初和你魔主红莲不清不楚,才自作孽不可活地来苟且下半辈子!”
“什么不清不楚?!”魔主红莲被他猛然的怒气惊到,他还没有见过杜行荷这般模样,只有冷静道,“没有,没有不清不楚,本座与你向来是清楚的……”
“当然清楚,”杜行荷再次恼羞成怒打断他的话,“在你挖我心脏囚禁我之后,我觉得一切都很清楚了,如今你还腆着脸来找我,魔主红莲你真是无耻至极!”
“无耻至极”这应该是哥哥能够骂出的最严重的词语了,而杜篆荷也知道了房间里的这个人就是当初带走哥哥,却又害哥哥浴血而归。
原因大概就是那被挖出的心脏。
以前的哥哥是靠魔元活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现在的哥哥是靠敕若借出的佛心一息活着,性情温润如玉。
无论如何活着,他的哥哥,都失去了他的心,难为人。
他没有敲门,而是冷静地推门而入,直直看着魔主红莲,玄衣红发,张扬得很,看过来,竟是赤色瞳眸,杜篆荷心下一沉,魔主红莲。
魔主红莲似乎有些不高兴杜篆荷突然进门,皱眉,正要不爽地冷哼一声,以示威严,却被杜行荷一瞪给收了回去,讪讪道:“言臻,本座等会儿再来。”
“不必,”杜行荷冷冷回道,“你永远都不必再来了。”
魔主红莲像是没听见他这话,小股风起,就那么原地消失了。
看弟弟有些惊讶的样子,杜行荷有些不好意思,“幺弟你何时来的?”
杜篆荷凝声,严肃道:“你们方才说的,我听见了一点,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杜行荷似乎不想说,东张西望了一下,就要顾左右而言他。
杜篆荷拦住他的话口,凝声道:“告诉我。”
杜行荷沉默良久,终是一声长叹,“何苦?”
……
遥想当年,对于杜篆荷来说,他的记忆里不过是哥哥很闹;哥哥失踪了;消失的哥哥又回来了;哥哥对自己很好,还手植了一片梅林;哥哥又失踪了;十年后哥哥回来了。
但对于杜行荷来说,这么多年,他只觉恍然,痛快的爱和切骨的痛,直至钻心蚀骨的恨,再到如今,他只觉恍然。
四大皆空。
只是他再不愿见到那人。
闭上眼,初次见到他时,那份惊艳与心脏猛然的悸动感也从刻骨铭心到了如今惶惶然只觉模糊不可闻不可见了。
“我当年贪玩,不知天高地厚,跑去城外山林里,现在我已经记不清当时我执着找什么了,”杜行荷缓缓道,“只记得天黑时,我迷路了,故作镇定地绕来绕去,就是绕不出去。”
杜行荷当时心里慌得很,也不是没想过就在原地睡一晚,明早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