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着实在欣喜。
他拿着东西,转身就钻进了密道。
引鹤正琢磨着皇上成婚大典上的祝辞和对天祈福的祷辞,他已经经历了许多皇帝的大婚,这本不算困难,只是脑海不断浮现出小皇帝着婚服的模样,反而分了心。
毛笔久久悬立不动,落下的浓墨在纸上绽成一朵墨花向四周开放。
晏归十六岁,脸上还带着点稚气,但皇家代代传下来的好相貌已经初显,细细甄别,其实和花子夭亦有一些相似之处,但花子夭为避人耳目,为自己相貌作了些许改变,乍看之下是看不出来的。加之晏归身形初长,现也正是拔高的时候,少年特有的单薄身姿让晏归看起来比他还要高一些,身形也要好看许多。
那日抱着……
引鹤咳了几声,红了脸,岔开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念头,嘴里只道:“届时定是天下无双的好新郎。”
全然不顾内心突然一涌而起的酸楚,在纸上落下第一句祝辞:天佑我朝,荫以福泽……
小皇帝走到引鹤身后时,便看见这么一句,“鹤叔在写什么?”
引鹤手一抖,纸上又落了一点墨,他暗叹,将废纸置于一旁,转过头,“这个时候皇上怎么过来了?”
见引鹤对他的突然到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喜之情,小皇帝有些不满,拿起被放在一边的祝辞,朝引鹤晃了晃,“这是什么,写给我的情书?”
引鹤皱眉,“皇上到底来做什么?”
小皇帝挑起眉,“鹤叔,你不喜欢我来吗?”
引鹤道:“不是皇帝应该来国师塔的时候,皇上就不应该来。”
他指了指小皇帝手上拿的东西,“这是你大婚之日的祝辞。”
小皇帝一听,像是手上着火了般急忙甩掉那张纸,高高挑着眉,十分不满地朝引鹤哼道:“鹤叔,你干什么写这个?”
“这是国师应该做的,”引鹤沉声训道,“少学花子夭的习惯!”
小皇帝瞪大眼。
引鹤站起来,点了点少年粗浓斜飞却恰到好处的眉毛,“少眯眼挑眉,你以为你跟他一样是狐儿吗?”
“身为皇帝,就要有皇帝的气度,”引鹤点点他的额头,“眯眼挑眉都是皇帝应该做的小动作吗?你要不去接手故人阁好了!”
小皇帝抿抿嘴,引鹤让他去向花子夭学习,这些小动作都是不由自主学到的,说起来也不能怪他。
但他心中实在憋闷,他带着两本好不容易找到的“宝书”来找引鹤,却看见引鹤居然在写他大婚的祝辞,小皇帝撇撇嘴,“鹤叔你就一点也不在意我成婚与否?”
引鹤一滞,避开了这个话题,“你是皇帝,成婚与传承是你的责任。”
“那也用不着你写祝辞来贺我!”他昂过头,死死瞪着地上写着祝辞的纸。
引鹤淡淡道:“我说过了,这是国师的责任。”
小皇帝愣了半晌,突然发火,走过去将那张无辜的惹出事端的黄纸狠命踩了几脚,又冲过去一把将伏案上的书简纸笔统统推倒落地,好似发疯一般撕扯即将誊写祝辞于上的黄帛。
他转过身,眼眶通红好似走火入魔般,双手死死钳住引鹤,“谁都可以写祝辞,唯独你不行!朕要立马下诏,罢黜国师贬为平民!废国师塔!朕绝对不要你贺朕大婚恭朕大喜!绝对不要!”
“夏晏归,你疯了!”引鹤动弹不得,腿上发力狠踢了小皇帝一脚。
“唔!”小皇帝痛极,蹲了下去,放开了引鹤,见引鹤要往后退,想也不想又伸手抓住他的衣角,“鹤叔!”
引鹤闭了闭眼,他气愤小皇帝又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如此任性难为天下君主,他平静了一会儿,才睁开眼,不顾死死抓住自己衣角的手,“皇帝到底来做什么?”
怀中的两本书和小玉像此刻已经非常不合时宜,更别说将它们拿出来,小皇帝摇摇头,声音哽咽,“你不要写祝辞,不要在我成婚那天站在高台上看着我,不要向上天为我的婚姻祈福,好不好?”
“好不好?”见引鹤久久不回答,小皇帝扒着衣角慢慢站起来,顺势抱住他,下巴放在他的肩上,不断地哀声乞求,“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引鹤慢慢推开他,“不好。”
“以前你就很爱哭,”看着小皇帝的婆娑泪眼,他轻声道,“你一哭,我就很心疼,总是忍不下心来训斥你,现在想想实是我的错。”
小皇帝摇头。
引鹤拍拍他的肩膀,“我不应该那样惯着你,让你依赖我,由此犯下不可逆转的错误。”
小皇帝此时反应极快,知他是在否定那晚他们的欢好,亦是在否定他们之间的感情,抑或只是在否定他。
他一把抓住引鹤的手,“不是错误!”
引鹤垂眸,盯着那被紧紧抓住的手,兀自道:“我有时在想,或许我的离开,无论是远走还是死亡,可以让你更加独立,成为一位真正的君王。”
小皇帝松开手,不可置信,“鹤叔?”
引鹤抬眼看着他,认真道:“也许我的存在才是你成长最大的阻碍。”
语毕,塔内寂寂无声。
小皇帝失语,想问到底是哪里错了,却始终问不出口,一切都没错,错的是他为君且年少。
许久,才听得他一声哽咽,应了引鹤的话,“鹤叔,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引鹤冷声道,“缠着我赖着我,偶尔表现好一点,让我觉得你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