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若倒是没有花子夭那般咄咄逼人,走上前扶过夏晏归,话里带着担忧,“皇上跪了一夜,如何不好好休息?”
夏晏归走得很慢,尽管腿脚仍有些颤抖,但总归无大碍。他笑着摇摇头,“不过一夜罢了。”
夏晏归坐下来,脸色有些苍白,敕若泡上一杯茶,“皇上可是看见国师了?他近来如何?”
“他很好,”夏晏归像是在告诉自己般,喃喃道,“很好,气色不错,想来是没有朕在一旁烦扰了。”
敕若摇头,“国师不会这样想的。”
“塔内光暗,”敕若说道,“皇上又如何能看得清?”
花子夭在一旁凉凉地,“眼睛瞎了,再亮也看不清。”
夏晏归淡淡道:“不然还能如何,告诉自己国师过得不好吗?”
“那朕也过得不好,”他道,“若是朕与国师过得好了,天下便也不好了。”
夏晏归像是一夜老成了十几岁般,“世间如何能有两相全的事,朕告诉自己国师过得尚好,可是错了?”
敕若看了花子夭一眼,轻声道:“错倒是无错,只是如此,辛苦了些许。”
岂止些许,多到夏晏归时时为自己的自欺欺人而感到喘不过气,每每望向肃穆的国师塔,那沉重的黑色像是扼住他喉咙般使他窒息。
即便在大婚当日,每拜一次,他都告诉自己,或许引鹤现在正在塔内哭呢?
或许他现在有一点点后悔了呢?
后悔让他成婚,后悔让他坐上这个位子,后悔……
他不敢想,他害怕引鹤后悔小时代养了他……
夏晏归看了看敕若,又看向花子夭,“朕有时倒真是羡慕你俩,无需责任没有为难也无猜忌地在一起,怕是世间难有了。”
敕若有些懵懂地顺势点头,他不知道夏晏归羡慕他们什么,但觉得他说得挺对。
花子夭一把摁住他的脑袋,“你点个什么脑袋?”
夏晏归笑了笑,花子夭挑着眉看向他,“皇帝到底来做什么的?”
夏晏归这才收神,“现下婚成,这下一步棋依公子看,如何走?”
花子夭思忖一番,“齐木石应是同你说过一番话了。”
夏晏归点头,“齐木石老奸巨猾,妄想不劳而获又欲全身而退。”
花子夭看向夏晏归,“必要灭灭他家焰气,你如何打算?”
夏晏归沉吟半晌,没有回答,转而问道:“国师身子,他,到底撑得了几时?”
“我等非医,不过略懂,”花子夭兀自悠闲,“这般算人天命之法,尚不能为。”
夏晏归知他不愿救,便只会袖手旁观,却不知他为何不愿出手相救的原因,难道他用千里河山也换不来?
转而思及引鹤,夏晏归神色一黯,莫说换得换不来,若是真的换了,引鹤定是第一个不放过他。
知道在花子夭此处寻求无法,夏晏归开始想着寻些方外之士,他暗自培养的力量初初成形,此刻动用指不定会引来多方注意,无端生起是非。
但夏晏归心意已定,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引鹤好好待在他身边的。
夏晏归起身离开,花子夭都只是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
夏晏归反而说了句,“秋试之前,朕将放出消息封齐炆为将,逼戚贼匆忙而反,届时朝堂之乱必涉及后宫,望二位周全。”
花子夭皱了皱眉,夏晏归走了出去。
敕若想了想,跟了上去。
“小师父跟着朕可是有话要说?”行至宫门,夏晏归才停下来,转过身对着跟在后面一直不肯开口的敕若说道。
敕若看着他,眼神有些闪烁,好半晌才开口道:“想皇上也知,花施主他不肯出手相救。”
“那又如何?”夏晏归微微昂起头。
敕若顿了顿,“若小僧说其实有一法呢?”
“哦?”夏晏归有一丝急切,“不知小师父何意?”
敕若垂眸,“这法子是小僧自己想出来的,也不知是否可行。”
夏晏归沉吟,“什么法子,小师父但且一说。”
敕若身形微动,“实不相瞒,小僧非寻常僧侣。”
夏晏归想及引鹤,二人一模一样的面貌他疑虑已久,“莫不是与国师……”
敕若摇摇头,“小僧尚且不知,国师本欲告知,如今却封塔不出。”
说到底,还是他的错,夏晏归微微垂首。
敕若道:“小僧有一佛心,也知如何取出其一息,或许尚能一救。”
佛心一息?
夏晏归低声道:“小师父如何得知?”
“小僧也是看花施主如此做的,救了一人,如今也大好无事。”
“这佛心,在哪儿?”夏晏归问。
敕若指了指自己眉间的一点朱砂,“这便是了。”
“在此处?”夏晏归微微皱眉,“在此处取出,可有什么,不好,损害?”
敕若摇头,“小僧不知,只是一息罢了,却非全然取出那般严重,且此法能不能行尚不能定断,皇上不要……”
夏晏归闭闭眼,“朕知道,朕不会抱多大希望的。”
“但也请凭着这一丝希望,”敕若郑重道,“好好活着。”
夏晏归失笑,“难道朕活得不是好好的?”
敕若垂眸,“形伤心伤大是不同,皇上莫要忘了国师是为了什么,走到今日境地。”
夏晏归一愣,笑道:“你果真要救他?”
“自然。”敕若神色坚定。
“为何?”夏晏归问,“你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