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步之遥。而吴家一门,虽先后有皇后、贵妃,却终究不能诞育皇子,所谓竹篮打水,一场空。方此之际,能不急、不计么?依臣所见,立储在即,他们是拖得一刻是一刻,只待吴贵妃诞下皇子。”
第10章雪中扇竹中金
空中一片绢,飘悠悠,落下来。祝斗南停住脚步,那物正落在他足边,原是一把宫扇。扇面所用缂丝,有‘一寸缂丝一寸金’之贵,绣工更是巧夺天工,朝上的一面似是百鸟朝凤,可那凤又有所不同,祝斗南知道,其实并非凤,而是鸾。唯皇后可用凤,贵妃用鸾,那么此扇的主人是谁,可想而知。
翻过另一面,那边绣的是麒麟送子。麒麟送子……祝斗南想起高瞻的那番话,心头有一片阴云浮起。
头上方响起两声娇咳。祝斗南站起身,重又一派温文,不疾不徐地向假山上走去。山上有亭,亭中宫女簇拥下,正是贵妃吴瑕。
祝斗南躬身道:“见过贵妃娘娘。”
“殿下有礼。殿下这时进宫,是来给太后问安么?”
“正是。”祝斗南递上那柄宫扇,“适才,娘娘的扇不慎跌落,臣恰好经过拾起。”
“不是不慎,是,有心。”
“此扇极精尽美,娘娘何忍弃之?”
“秋扇见捐。冬节都快到了,还要这扇有何用?”
“是啊,马上就要冬节了,接下来,更是节庆连连,应该欢喜才是,娘娘为何面有戚色?”
“没什么。”吴瑕展平微蹙的眉心,强做一笑,“弃捐箧笥中……扇,能生凉,也让人心生凄凉。”
“也并非全然如此,民间婚庆,洞房之夜,有‘却扇’礼,寓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深宫之中礼数周严,吴瑕虽是长辈,但毕竟年岁与祝斗南相仿,是以一直小心翼翼,不敢二目相接,听他说这句话,语声醇美,不觉抬起眼来,正对上他分外好看的一双眼。双凤眼狭长,总像是有意微觑着,仿佛饱含了什么,怕流露而出。
吴瑕慌忙垂下眼,手却悄悄攥紧了扇柄,过了一会儿,淡然道:“此等风花雪月,殿下该和越家小姐共话的。”
“她……”祝斗南滞了一下,叹息而笑,“哪懂得这些。”
吴瑕心中的滋味有些杂,一面,暗喜他与越季并非情投意合,另一面,又觉得那声‘她’颇见亲密。那粗俗女子,又怎配天之骄子?
祝斗南道:“这扇面儿尚新,即便今冬无用,来夏仍可再用,娘娘切勿丢弃了。”
吴瑕看着宫扇,一时有感:“是尚新,尚艳,只是,颜色鲜明能几时?”
“时人赏扇,是重骨不重面的。染苍染黄,变幻不定,以色侍人,何来长久?”祝斗南从袖中抽出自己折扇,“请看臣的扇,贵在竹骨,高风亮节。”
“这扇骨,是湘妃竹?倒不多见。现下士人,多觉得湘妃竹虽美,却过于张扬,不合君子雅致,而多用毛竹、棕竹。”
“这不过是那些潦倒名士的拈酸之词。湘妃竹不被推崇,是因为制扇时对其选材极为苛刻,材质需为‘蜡底紫花’方可。而蜡底紫花的湘妃竹,价比黄金,又岂是寻常人能用得起?所以说,潇湘妃子,极尊极贵,尽善尽美,难免让人觉得仙不可及,高不可攀。”
吴誉为潇湘公,而她为贵妃,这潇湘妃子四字……他可是在借扇赞自己?吴瑕忽觉得心口一热,面颊也发烫了。
紫檀围子三屏风罗汉床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虽只穿着家常披风、裙袄,但坐姿端严无比,给人以不矜而庄之感。她本不算老,眉目上的深深纹路却平生出几许沧桑,消瘦的面颊更让人心生肃意,不敢亲近。
祝斗南正站在她面前:“您看,高瞻此人可信么?”
“你说,他是司礼监选出来的?”
“他是这样说,量他不敢诳言。”
“那便该错不了。听你所说,此人浮而不实,急功近利,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确实如此。”
“嗯——你要记住,成大事者,当有容人之量,不择细流。现在是用人之时,即便牛溲马勃,也有他的独到之处。”
“记下了。”
“你今天去凤翔公府拜访,如何?”
等了一会儿,妇人道:“看来,是不顺当了?”
祝斗南轻哼了声:“一个黄毛丫头,何足介意?”
“你可万万不要自视过高。那位越小姐,在京城里算是个风云人物,又偏得太后喜爱,想来是不寻常的。按高瞻所说的,吴家已经有所动作,他们跟我们,纠葛太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祝斗南不由碰了碰袖筒里的折扇,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妇人停住口,面带忧色,她太了解他:“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没什么。”
“我们隐忍这么多年,你终于得以认祖归宗,当寻一条正途,不要想那些歪门邪道的伎俩。”
“知道了,您接着说。”
“如今你在京城势单力孤,必须要仰仗太后和三公。三公之中,九原公和荆门公都和太后有亲,唯独掌兵最重的凤翔公,还不够稳妥。为了万无一失,一定要尽快跟越家联姻。无论凤翔公和越小姐对你态度如何,今天这么大张旗鼓地造访,八驾象辂往公府门口一停,在外人眼里,两家的关系,已经不寻常。至于下面要怎么走,就看你自己的了。”
“那丫头……”祝斗南眯起眼,“不解风情,跟她说什么,也是对牛弹琴,看来,是要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