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睡不着的时候,自知逃避不了这一天,在脑子里也想了无数种重逢的开场白。
假意关心?勃然大怒?是像上次一样打感情牌问她过得好不好?还是站在道德的高度谴责她?
各种方式她都想了,只是没想到他会用这种表情看她,就像在看地上支离破碎的一件艺术品,原本的喜爱和珍视全转化为惋惜、心痛、不舍……不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后悔。
后悔自己亲手打碎了它。
“为什么?”这句话语气很轻,轻到不可闻,也很低,低到尘土里。
顾清栀怔了,她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同样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为什么背叛诺言?还是为什么自暴自弃真的和宁萧瑟混在一起?
可她并不以为这是什么过错,她觉得……这只是随着自己的心,逐渐延伸出来的抉择,顺理成章,顺其自然。
“你,你说什么?”她的回答不受控制,语气微弱,还有些结巴,也是心虚,外加确实不懂他话中的深意,只觉得不回答会让气氛更加诡异,所以才在犹豫之下接了一句。
他听后没有立即给出反应,矗在对面将眼眸低垂,若有所思的样子。
顾清栀盯他这副模样心里别提多压抑,就像是有千斤重物直接放在她胸口上一般,压得满腔的心肝脾肺都挤成一团。她暗暗在旁边长呼长吐,生怕哪个不及,自己再当场猝死。
其实此刻要是如她所愿,她倒情愿郑乘风跑来气急败坏的拍桌子,痛骂她,怎么绝情怎么来,怎么狠怎么骂,两人撕破脸皮从此决裂。
那样……她也就能轻轻松松放下他,既成全了她的忠于爱情,又斩断了她的眷恋过往,从此这件事算是解决,全心全意和宁萧瑟生活下去,荣辱共担,这一骂一举两得岂不美哉?她心里还能舒服点。
但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发展的。
她看到郑乘风的眼眸里有过分晶亮的东西在闪烁,当然,只是一晃即逝,那个人的眼睛里装的向来是六月的耀阳与人间的坦荡,怎么可能为一个女人动容呢?可能只是她眼花,再或者是自作多情吧。
但过了一会儿,她最怕的还是来了,面前的人好看的嘴唇微抿,又将下唇小幅度的咬住,最后挣扎了半天才怔怔启口:“你说,弄丢的,还能再找回来吗?”
顾清栀听后差点崩溃,摸着心指着天,她最怕煽情杀。因为,这刚好是她的软肋,只要这种腔调一来,伤感bgm一放,她保准上头。
“这我说不准,有的或许可以,有的或许不行,但我知道有一点,自始至终不是你的,无论如何都找不回来。”他问,她就答,还答得行云流水,可那语气过分的清淡,听不出情绪,就像是自语些无关紧要的话那般。
说完连顾清栀自己都惊了,这……这像是能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吗?还是潜意识的张口就来。不过,如此倒让她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可能她对郑乘风,眷恋归眷恋,也有愧疚,但爱,再也没有了,从此便会渐行渐远。
他急了,也没有了平日里稳操胜券的从容,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怎么不是?怎么可能不是?清栀,你是在和我赌气吗?你在气我让你以身犯险对不对?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做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不能对我说这样的话。”
“……”顾清栀也很无奈,她想挣脱开他掌控的手,这让她很不舒服。
而且露台上还有一坛子醋摆在那儿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偷听。以她的角度看不到露台,但她知道,平常连一点小事都过不去的人,假使让他看到了这种场面,免不了又是几天的闹腾。
自从她的归属权划到宁萧瑟头上后,从此不允许看别的男人,不允许别的男人和她说话,更不能让他发现任何端倪,不然绝对会背着锄头去挖对方祖坟,把祖宗掏出来叫他好好管教自己不长眼的玄孙子。
但偏偏就这样一个小心眼到极点的人,他能在郑乘风到来的那一刻,看穿她的情绪,并甘愿退到露台,让她自己解决,这该是何等的在乎?
他只是说:你们的关系我不好参与,但事到如今不能继续逃避,有些事情要清楚明白的得到解决,你只要面对自己的心就好,无论最终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祝福你。
所以,她还有什么迟疑的呢?又有什么好犹豫?
此刻孰重孰轻早已有所分辨,而她,定当为了两人日后的光明坦荡,全力以赴。
“放手。”她双臂将郑乘风的手拦住,用力褪下,面色透着冷漠:“现在才来和我说什么对错,后悔,我当你是好朋友,你呢?当初想到这个计策的时候,就没有一丝丝是为我考虑的吗?”
“你说我爸爸的忧虑,说这世间的正义,说你们791已故队员的无辜,还有宁萧瑟的凶恶,那我呢?我就活该为你们所有人牺牲吗?”
“对不起,我是活人,不是机器也不是工具,我要为我自己而活。”
嗯,说的很好,她活了二十多年,但这二十多年来永远是拎不起放不下的性子,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