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冷笑两声,笑得望霁心里直发毛,“果真是把好刀。”
灵狐族的妖刀被裹在一片红色锦帕中,大夫隔着锦帕松松捏住,当着子煦和望霁二人的面,带着点儿郑重的意味,将它放在寝殿窗边的高几上,“再过片刻,药熬好,皇上趁热喝,小的这就告辞。”
“送大夫出去的时候仔细着些。”子煦叫来最信得过的瞿福。
瞿福是个谨慎的人,一盏灯笼都没有带,亲自领着大夫,专挑人少的甬道,摸黑七拐八拐地钻出偏门。然而,宫墙之上的侍卫,站得高望得远,宫里外的细枝末节尽收眼底,只一言不发,偷偷写张字条,一个传一个,向宫外传去。
望霁从宫女手中接过滚烫的药汤,手拿一柄木勺,舀起一勺,吹凉了,才送到子煦嘴边。子煦成心不让她好过,摆出一副大爷的模样,“烫了”“有些凉”“太多了点儿”“要不你帮我喝一口尝尝再喂?”望霁气得直想掷在他脸上,可他见着她要恼,就嬉笑着脸又说几句好听的。
“你这样哪有皇上的尊严。”咬牙切齿道。
“你喜欢皇上的威严?”一板脸,倒真的有了大半。
不知不觉,一碗药汤见了底,望霁将空碗又递还给一旁立着的宫女。她喂得满脸通红,居然感到手脚发软,就因为他太能折腾。强撑着,帮他换了身衣裳。那大夫当真是个神手,胸口明明是深深的伤口,这会儿却结了痂,好像长好五六成。
外头又有宫女通传,皇后晕厥。
子煦抚了抚额头,“叫御医去看看。”
一同站在门外的,还有皇后的贴身侍女紫鸢,她素来知道皇上敬重皇后,于是扯开尖细的嗓子,“皇后续命的补血益气丹就快要见底。”
事情多大令人头疼,“瞿福一回来,就上交泰殿听命去,缺什么给什么,无论如何都要帮雨吟把丹药配齐。”
紫鸢在门口徘徊良久,见皇上没有要出来去见见皇后的意思,才终于悻悻离去。
子煦松了一口气,亲自灭了床头一盏蜡烛,寝殿里昏暗一片,只能看到走廊里值夜宫人手边灯笼的朦胧光亮。
“你在想什么?”子煦用手轻轻梳理过她的长发。
沉默了会儿,“我在想,你哪天转头也对我这么无情,可怎么办?”
低沉的笑意,隐着些苦涩,“想得太多的女人太难哄,对你好也不行,对你不好更不行。”他像对待婴孩般,轻拍她的身体,“一部分人死,一部分人活,江山社稷那些事儿,就是这样;一群人痛苦,一个人幸福,后宫这些事儿,就是这样。”他看得很是透彻,“我也想有个世外桃源,不掌生杀大权,不被权力牵制,可是,谁让我被老天选中了呢?”
“你被老天选中,我被你选中,我们都很幸运。”望霁说着幸运,声音却一点都愉悦不起来。
子煦像个孩子一样,反而将头靠在她胸前,“我想做个好皇帝,又想只和你在一起,可生而为人,就是有很多不如意啊。我尽力,你也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生而为人,就是有很多不如意。这句话,异常耳熟。两人都一怔。
见她不说话,子煦在她柔软的躯体上乱蹭一气,“我是不是很自私,一直在说我自己,望霁,你有什么愿望吗?梦想呢?”
曾经,她也想做个万人景仰的灵狐公主,一统山林,与天同寿,与日月同辉,只是遇到了子煦,她心甘情愿地放下这些宏大的梦想,万人之上如何,生命永恒又如何,一个没有相知相许的灵魂,始终是孤独的,那毫无意义的长久,不如两个生命相互碰撞的一瞬光辉灿烂。
“我就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到老。”
子煦听完将她拥得更紧。
两个又惊又累的人,就相互依偎着,睡了过去。
“皇上,皇上,不好了,荣亲王——”
不知几更过去,子煦睁眼,天还是黑着的,北风的呼呼声在窗外呼啸,一个不识时务的宫人在外头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叫喊声。
“荣亲王深受重伤,退往久安城的途中飞鸽传书,请您过目。”那个声音孜孜不倦,在寒风中也丝毫没有颤抖,执意要叫开飞霜殿寝殿的门。
子煦望一眼床里,厚厚的锦被加上望霁薄薄的衣衫,将她娇小的身躯掩盖,简直看不到,她一动不动,似乎没醒。“进来。”
来人带着冬日的寒气,从门口小跑,跪倒在床前。
“久安城?”子煦以为自己没睡醒,糊涂了,“他不是镇守西北五军镇吗?”
“五军镇暴/乱,荣亲王带兵杀敌,敌不过西北军南下,身中利箭,退守久安城。”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砸在子煦心头。
暴/乱?西北军?“来人。”子煦提高嗓音,“去交泰殿看看皇后怎么样了。”自己拆开手中的信,比往常的信纸厚实,借着烛光,原来是干结的血迹。
果真是子昊的笔迹,他本是前往玉州城解围,没成想围城的西北军左军一举攻下玉州城,他召来支援的西北军右军居然是和左军串通好的,企图伏击斩杀他。好在他自己的亲王三护卫没有倒戈,竭力护送他南下到达久安城。
久安城的兵力暂且能抵挡几日,但西北军中军正从边关驰援而来,一旦汇合,将势如破竹,子昊请求朝廷派军,尽早布下防线。
子煦连看两遍,抬头望天,“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要五更了。”
“好,你先下去。”子煦将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