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时候,偶然听到一个女人尖厉的声音。
别瞧着你是个侧室,就可以这么张狂。眼下就算是夫人搬了出去,老爷不也跟从前一样,从不近你的身。实话告诉你,这园子里的人,可没人拿你当主子看。
他走近两步,仔细一瞧,刘氏正在俯在地上,头发散乱,眉眼低垂。瘦弱的身子,单薄的叫人心疼。
再瞧瞧说话之人,双手叉腰,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正是王妈妈,他的奶娘。园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念着王妈妈的出身,一向对她敬畏。
你这老奴,倒敢欺负到主子的头上去,着实可恶。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大步走过去,脸色铁青的将刘氏扶起来,回头吩咐阿三,将王妈妈赶出清风园。
王妈妈闻话,满脸惊骇之色,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就在这个关头,躺在她怀里的刘氏,怯怯的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声如嘤转对她说,爷,王妈妈是你的乳母,于你有哺育之恩,你千万别同她置气。妾身就是听几句骂,伤不着胳膊,伤不着腿的,不碍事的。
他忽然想起他们小的时候,常捉了蚂蚁来玩,可刘氏每次都是抹着眼泪,求他放过那些蚂蚁。她的善良,一如往昔。这些年来,他倒忽略了她,他顿时满心愧疚,连连自责。
自那天以后,许多美好的记忆,都被一一的唤醒了。
想到此处,莫长青的心思荡漾,一颗心软的竟似化了一般。他宠溺的看着眼前为他吃尽苦头的小女人,在刘氏的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老爷方才太凶,可吓坏了妾身。”感觉到莫长青的情绪再次变得热烈,刘氏盈盈笑着,娇嗔道。
她的心底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若是因了这事,老爷再冷落于她。那她这些年的隐忍,谋划,只怕全部就化为了泡影。
“你好生休息,我先去趟书房。”莫长青拍拍刘氏的肩膀,斟字酌句,到底是把芙蓉园说成了书房。刚才女儿的话,他不能不放在心上。
待莫长青出了屋,刘氏只觉得困顿,闭眼睡了大约一刻钟。刚一醒,就叫了王妈妈过来。
正是因着她的恳求,莫长青最终松了口,只狠狠教训了王妈妈一顿,扣了两个月的月例。
事后,当她把头上的银簪,作为补偿递给王妈妈的时候,王妈妈的眼睛笑的都眯成一条缝了。
那计苦肉计,原本就是她与王妈妈设下的计谋。王妈妈图财,她图疼爱,各收其利。
她料定王妈妈不敢将事情抖露了出去,毕竟,她俩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
那时候,她跟旁正缺人手,而王妈妈又是个德高望重的,就留了她在身边照应。是以,她能怀上孩子,并顺利的生下来,王妈妈功不可没。
“爷只怕是没去书房吧?”刘氏直起身子,透过窗户上的薄纸看了看外面,波澜不惊的问了一句。
莫长青的性子,她早就摸的透透的。她早就知道他一定不会去书房,只是不愿意当面拆穿罢了。
眼下虽然她顺利生下了儿子,都说子凭母贵。可宋氏大难不死,她想上位,如果离了莫长青的宠爱,自己恐怕连半分的胜算也没有。
王妈妈觑者她的神色,缓缓的点点头,有些为难的道:“夫人说的没错,老爷确实去了芙蓉园。”
“芙蓉园,老爷倒还记得宋氏那个贱女人。”她冷冷一笑,目光里带了几分恶毒,恨恨的道。
王妈妈搓着手,小心翼翼的宽慰道:“只怕是因了六姑娘方才找上门来闹了一出,老爷才想起来。”
提到莫白薇,刘氏的表情立即变的狰狞起来。她用力抓着被角,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派人去盯住那小丫头,切莫让她再生事。”
她不会忘记,莫白薇是如何羞辱于她。彼时,她尚不确定自己腹中的是个男是女,地位也不稳固。她如何敢当面与莫白薇撕破脸,就算是莫白薇有错在先,闹到老祖宗那里,老祖宗袒护的只怕也是亲孙女,而不会是她。
第十一章提议
所以她只能忍气吞声,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面对莫白薇的数落,她只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般做就算传扬出去,旁人也只会夸她这个做姨娘的宽宏大量。
王妈妈应了一声,正准备退下。刘氏想起一事,又吩咐道,“你且去告诉园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叫她们不可乱嚼舌根子。若不然,莺儿就是她们的下场。”
莺儿是她跟前的丫头,打从她被抬了位份起,就一直跟着她。她原以为莺儿忠心耿耿,不会出卖于她。想不到,板子还没落在身上呢,什么都招了。临死之前,还反咬她一口。
幸亏老爷眼疾手快,当机立断的封住了莺儿的口。若不然,万一被莫白薇钻了空子,回头告到老祖宗那里去,她怕是有口难辨。
想到此处,刘氏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耳边一闪而过。
不能叫莫白薇那丫头,活着了。她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弯着嘴角笑了笑。
屋中的香炉里,焚着一味龙涎香,是莫长青为了疏解她心中的烦闷,特意去老祖宗房里求的。
从郎中把完脉,说她有喜了的那时候,她就求着他,将屋中的香料,换成了此香。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香炉看,正沉思间,耳中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抬眸一看,只见王妈妈的满面愁云,讪讪的道:“夫人,那头一直没有消息,奴婢怕出了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