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炼钢的工艺操作
沈括《梦溪笔谈》卷三云:“予出使至磁州,锻坊观炼铁,方识真钢。凡铁之有钢者,如面中有筋,濯尽柔面,则面筋乃见,炼钢亦然。但取精铁锻之百余火,每锻称之,一锻一轻,至累锻而斤两不减,则纯钢也,虽百炼,不耗矣。此乃铁之精纯者,其色清明,磨莹之,则黯然青且黑,与常铁迥异。亦有炼之至尽而全无钢者,皆系地之所产。”此“精铁”指百炼钢原料,应是含碳量稍高,所含夹杂不十分多的铁碳合金。“一锻一轻”,应是不断去除夹杂,氧化铁皮不断产生并脱落之故。“累锻而斤两不减”应是相对而言的。“炼之至尽而全无钢”可能是含硫较多、产生热脆的缘故。这是我国古代文献中对百炼钢工艺和原理记述得最为详细的一段文字。可见“百炼”即是百锻,其中心环节是反复锻打,“百炼钢”就是去除夹杂后的一种“纯钢”。从现代技术原理看,反复锻打除了排除夹杂外,还可均匀成分、致密组织,有时亦可细化晶粒,从而极大地提高材料质量。许慎《说文解字》云:“锻,小冶也。”这是很有道理的。有学者认为“百炼”的中心环节是渗碳,百炼钢是一种渗碳钢;又有学者认为“百炼”的中心环节是脱碳,百炼钢是一种生铁脱碳炼钢,这都是一种误解。我们以为百炼过程中,金属含碳量虽可能有些变化,但此非百炼的目的。
关于“百炼”的具体操作,从多方面的资料来看,至少应包括三种类型:
(1)多层积叠锻合法,即把许多块料积叠并锻合在一起。这些原料的成分可以相同,也可以不同;积叠锻合后也可再次折叠。这有三方面资料可为佐证。
一是文献记载。据曹植《宝刀赋》云,建安中,曹操作宝刀五枚,曹操在《内诫令》中称此刀为“百炼利器”,在《百辟刀令》中又谓之“百辟刀”。“辟”者,襞也,多层积叠、反复折叠也。说明此“百辟”是“百炼”的一种具体方式。
二是实物资料。科学分析表明,永初六年“卅湅刀”和建初二年“五十湅”长剑金相组织都明显分层,前者在刃部取样含碳量约0.6-0.7,夹杂物细薄分散,变形量较大,分布均匀,大体为30层左右。后者刃部组织分为三部分,中心部分约可分为15层,含碳量0.7-0.8,组织均匀;两个边部对称,各有20层左右,含碳量不甚均匀,高碳部分为0.6-0.7,低碳部分为0.3-0.4,总计为50余层。柯俊等:《中国古代的百炼钢》,《自然科学史研究》1984年第4期。可见在早期百炼钢工艺中,炼数与组织层数之间存在一定关系。当然,未必所有百炼钢皆是如此,“百”当言多,而非严格的数字指数。
三是日本刀工艺。据研究,日本刀的皮部、心部往往都由多层积叠的材料锻合而成。皮部常用含碳量1.3左右的“玉钢”制作,先把玉钢锻成许多小块,后将其积叠锻合,再横向、纵向折叠,据说要反复折叠23次。心部常用含碳量稍低的“庖丁铁”与“玉钢”混合锻打,比例为2∶1。锻合后还要折叠10次以上。内田天夫:《大日本刀剑新考》,1934年,第297、298页。
(2)单料反复折叠锻合。未折叠前若材料为一层时,经`次折叠后,便会出现2n层。现代龙泉宝剑曾有“九炼”之说,“九”亦含“久”意,但实际锻打次数取决于原料质量和对产品性能的要求,通常要锻打半天。日本刀也有类似的操作,有人说新刀期要折叠15次,得到32768层组织;又有人说近世之日本刀不过折叠7-8次,得到128或256层组织本间顺治:《日本刀》,岩波书店1939年,第34-36页。;在金相显微镜下,此组织有时能够分解,有时不能分辨。
(3)旋绕锻合法。魏源《海国图志》引黄冕《飞炸弹炮说》云:“用铁条烧熔百炼,逐渐旋绕成团,每五斤方能炼成一斤。”据调查,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以前,北京宝刀工艺中也有一种类似的操作,但其旋绕锻合的次数视情况而定。
百炼钢因制作艰难,金属收得率低,所以主要用作宝刀宝剑一类名贵器物,普通刃器和生产工具应用甚少——
四、灌钢及其工艺原理
灌钢工艺是我国古代刃钢生产的主要方法。它以生铁和“熟铁”(一种含碳量较高的炒炼产品)为原料,将它们加热到生铁熔点以上,合炼而成钢。
(一)灌钢工艺的发明和发展
我国古代关于灌钢的记载始见于东汉晚期。《全后汉文》卷九十一王粲(177—217年)《刀铭》云:“相时阴阳,制兹利兵,和诸色剂,考诸浊清;灌襞已数,质象已呈。附反载颖,舒中错形。”此文所述为制作宝刀的全过程。其中的“灌”即灌炼,“襞”原指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