谱。他答应下来了。
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但是这个人,潜伏了几个月了,刺客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乌洛兰延时常睡在官署中。
宫城戒备森严,他是不到那里去杀人的,只能等待对方回家。他不在人醒着的时候动手,如果死者呼叫,家奴都赶来,他就必须还要杀死别的人。他做刺客的原则是只针对目标,不伤及无辜。乌洛兰延是家中习惯独居,并不和妻子同房,这是好机会,他静静潜伏着等他入眠,好在睡梦之中悄无声息地了解他。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推门,点燃蜡烛,拿起案头的报册翻阅。
他裹紧了大氅。
他用银制的小剪刀剪去燃尽的灯芯。
他打开窗子,让风吹进来。
他抱着小猫抚摸。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困了,伏在案上睡着了。刺客无声无息地跳下房梁,站在案前,盯着那张青年的脸。年轻,白皙的面庞,是极干净极温和的颜色。
室中的陈设非常干净,只一张长长的书案,屏风后一张简榻,除了书还是书,唯一的气味是墨汁散发出来的。猫在主人的案头和主人一起呼呼大睡,听到有生人的声音,可爱的小东西伸了伸懒腰站起来,朝刺客走过来绕着手围蹭。
刺客站了许久,一直犹豫到晨曦入户,照着青年漂亮干净的眉睫。刺客心中不忍,最终还是跳窗离去了。
回到他主子府上,天已经亮了,笙歌却还没有歇。脂粉与酒肉的香气在园林中飘散,体态臃肿的贵族,王孙公子们穿着锦绣的衣裳,喝着美酒,吃着一顿十万贯的珍馐,搂着娇娃美人在寻欢作乐,议论着朝政、同僚,得意洋洋高谈阔论。
刺客看到这一切,突然感到十分厌烦。
次日,刺客又偷偷去了那人府上潜伏。
别人都说,这人是奸佞,是媚上求宠的小人。他为求上位,无耻祸害天下百姓,扰乱朝纲,不杀他,天下不能安宁。
可是刺客看到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王公贵族,吃的脑满肠肥,家中金银堆成堆,美人排成阵。一边搂着美人看着歌舞吃着美酒佳肴,张嘴骂着这个奸佞,那个狗贼,一边聚敛无度,尸位素餐,公务交给下吏,连上朝的奏疏都要由笔吏代劳。而他们口中的奸佞却日日劳形案牍,苦心孤诣,不舍昼夜。
刺客不懂什么朝政,他只是感觉这样一个人,无论如何应该不是坏人。
刺客跟的他越久,犹豫的越久,越下不了手。而这个年轻的大官好像发现他了。他以为他会叫人来抓他,做好准备要逃跑了,年轻的大官却没有,仍当他不存在一般。寂静的长夜里,刺客趴在房梁上看他,知道对方的存在,却谁都不打扰。刺客忽然感觉很有意思。
刺客杀人。
刺客见过很多人,临死的模样,恐惧的,喊叫的,挣扎的,没有一个不是面目狰狞。他们都怕,没有谁不怕。
但是这个青年人不怕。
刺客知道,不怕他的人,是真正勇敢坚决,抱着必死的决心,又问心无愧的人。他一定在做着一件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
这样的人是不能杀的,否则罪孽太深。
刺客决定保护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觉得他应该要这么做,他想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他究竟想做成什么事。
乌洛兰延从容写着奏疏,蜡烛的光暗了一次又一次,他不时用银签子挑一下灯芯。梁上的君子,他已经忘到一边了,整个心思都投入到笔下奏疏中。
只是万万想不到,这屋中还有一名刺客。
正写的投入时,忽然感觉到背后有脚步声,危险的气息步步逼近。他骤然感觉不对,猛然往边上一让,转身就看到一双黑沉沉的充满杀意的眼睛。
他胸中砰砰大跳,这个眼神,绝对不是这几个月来埋伏在他身边的那个刺客。难道是因为那个刺客没有动手所以对方又派了新的人来?这双目露凶光的眼睛绝不是善人,他急忙奔逃,跑去开门。
刺客方才一刀朝着他头去的,被他避过了,砍在案上。寻常的桌案被这一刀下去必定破成两半,哪知道乌洛兰延这个书案乃是上好的紫檀木,一刀下去没劈开,还把刺客的刀给卡住了。刺客在那忙着拔刀,乌洛兰延得到机会,跑去拔门栓。
那门栓不知怎么,无论如何也拔不开。而刺客已经将刀从案上抽出,朝门边走了过来。乌洛兰延急忙避走,刺客不慌不忙地将门从内栓死,又追着乌洛兰延到窗边。乌洛兰延想要跳窗,刺客的刀追砍过来,他再次慌忙走避,刺客关上窗,将木窗也从内锁死。
乌洛兰延躲的快,然而手臂被砍伤,血瞬间湿透了衣袖,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壁上有剑。
他拖着带血的胳膊去取剑。
刺客提着刀走上去,声音恐怖而粗粝:“你为什么不叫?”
刺客很奇怪,这人到这关头,为何不大声呼救。临死的人面对恐惧不都是应该大声呼救的吗?
乌洛兰延忍着痛和刺客对峙。他想呼救,然而家中除了妻子,就是几个婢女仆妇和年老的杂役。无辜的女眷,喊来只会送命。刺客这手法,看来是根本不怕他喊人。
乌洛兰延一边喘息躲避,一边同刺客周旋:“你猜我为何不叫。”
刺客追着他而去,砍断了阻拦的屏风:“为何?”
“我知道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