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逸阳仍能觉得出,她哭了。她是那样坚强,极少会哭。
上官逸阳突然感到心虚,也许,比起吕天一,他真的只是胜在了姓氏与时间。
天井中,吕天一长长叹了一口气,又一次斟满手边的酒杯。
后来,在他一头黑发已成银色以后,他不再是那个生下来便口含金汤匙的少爷,他终于体味到了人情冷暖。
也许,上苍终究是公平的。年少时放浪形骸,不羁于世终于惹怒了上苍,收回了对他的眷顾。如花美眷、功名利禄,一切的一切烟消云散。
他扬起头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胸口又隐隐约约疼了起来,这是她给他的。最后的最后,她给他的一切,他依旧视若珍宝,哪怕是那狠心的一剑。
客房里,上官逸阳轻轻抬起木槿小巧的下巴,替她擦着挂在脸上的泪,道:“再哭,明儿个一早,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他见到了,怎么想?”
“他……”木槿紧紧握住上官逸阳的右手,苦涩一笑,道:“我和他之间隔着深仇大恨,他还会想些什么。”
“过去了!”上官逸阳轻轻地,一下一下抚着她背脊,柔声安慰:“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时间抹不去的。我想,吕天一心中早已没有恨,剩下的,恐怕只是遗憾。”
“遗憾?”
“遗憾!”
的确遗憾。这世上,有些女人就像明珠,明珠是那样的光彩夺目,一旦喜欢过明珠,其他的,再入不了眼。
程木槿,就是明珠一般的女人。
夜,更深更凉。
吕天一苦涩一笑,起身径向卧房走去。
他和她,终究是错过了。他如今孑然一身,吕家在他死后,再没有香火为继。
曾经的煊赫,一去不返。也许吕家败落,是定数。这样想来,木槿最终没能成为他的妻子,于他而言,是遗憾,可于她而言,却是大幸。
吕天一推门走进卧房,卧房里,一片漆黑。他却不掌灯,轻车熟路走到床边,坐了下去。他早已习惯了黑暗,早已习惯了孤独。
他脱下衣衫,横躺在床上。突然想起站在木槿身边,那个面冠如玉的男人。他竟是上官家后人……
木槿是明珠,极少有明珠会暗投。可是,江湖上那么多煊赫世家,她怎么偏偏选中了上官家?
☆、第48章
第二日一早,上官逸阳沉沉睡着,木槿知道,他这几日频频燃香,太累了。
她轻声下床,轻声洗漱,换好了衣衫后,拎起宝剑,走出客房。
客房外,吕天一穿着一袭青衫,背负双手,浅浅笑着,仿佛正等着她出来。
木槿微微一愣,走上前去。
吕天一道:“晨起练剑,这习惯,从不曾改?”
木槿随着他走在青石板路上,晨曦初露,两旁的青草叶上还挂着露珠。
木槿道:“心乱的时候,练剑能平静下来。”
吕天一道:“怪不得你能坐上天下第一的宝座。”
“怎么说?”
吕天一突然停下脚步,望着木槿侧颜,他说:“儿子不见了,做娘的不该六神无主么?在程女侠心中,没什么能重要的过练剑。你已将手中宝剑视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想不做天下第一,也很难。”
木槿紧紧攥住手中宝剑,太过用力,右手的五根指头已经泛白。曾经的吕天一,那么阳光,那么善良,绝不会这般咄咄逼人。
吕天一问道:“无话可说?”
木槿苦笑道:“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你还是这样。”吕天一叹道:“心里的话从不愿说出口。一定要人去猜、去想。”他眼睑低垂,不由问道:“那个上官逸阳,猜得透?”
木槿轻轻点了点头。
吕天一笑出声来,笑中尽是苦涩。他走到路旁的大石前,径自坐了下去:“怪不得,他能娶到你。怪不得,你会嫁进上官家。”
“上官家的事,你也知道?”
吕天一点了点头:“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不过,事不关己,此前,是茶余饭后谈资而已。”他拍了拍一侧的石头,扬起头来,望进木槿双眼,问道:“你也坐?”
木槿稍有犹豫,仍是走过去坐了。
晨风吹起吕天一的长发,雪色的头发在晨光下是那样刺眼。
好一阵沉默过后,木槿轻声道:“对不住。”
吕天一笑了:“稀罕的很!程木槿,一代女侠,竟也会做错事,要向人道歉么?”
木槿眼中透出一抹旷然神色,她说:“旁的事,我从没做错过。只是你胸口那一剑,我错了……”她低垂着头,终究是伤心的。
吕天一道:“若以公平论,你是不是也该让我刺你一剑?”
木槿侧过头看着吕天一。
他温柔地笑着,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大树前,撅下一截树枝。
木槿也站了起来。
吕天一右手微抖,手中树枝轻颤,软剑一般。
木槿道:“你知道我还要去救我儿子,我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没做,现在不能死。”
吕天一道:“我知道。”
木槿道:“你知道,我随身佩剑不过是一种习惯,其实……”
吕天一道:“其实,你剑术已臻化境,万事万物皆可为剑。我知道。”
木槿凝眉问道:“你都知道,为什么?”
吕天一含笑望着木槿,道:“我不自量力,想为我吕家剑争一口气。”
木槿也笑了,她将手中宝剑立在一旁的大石上,也撅下一截树枝握在手心。灌了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