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的心不禁狂跳起来…
前方的庭院中,男人立在柳树下,正望着漫天飞舞的柳絮。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那方向传来,听上去竟有些哀戚之音…
他…果然受伤了吗?…
尘落没有过去,只是小心翼翼探出了头。
“皇兄…”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宇文宪缓步走了过去:“皇兄怎么出来了?你身子还未痊愈…”
宇文邕没有回答。
他回京前便收到了毗贺突的信,说是发现了絮儿的踪迹,所以到京后处理完谯王的丧事,又安排了京中的职位,便忍不住来看她和女儿。
只是为了避免麻烦,他借口来楼观台巡查顺便狩猎离了宫。
前些日子,他每日夜里都趁着她熟睡的时候偷偷去看她和女儿,每次进去前也会放些凝神的香料,好让她睡得踏实一些。
第一次的时候,他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看着她的睡颜,觉得很幸福。
絮儿很聪明,好像知道他是父亲,抓着他的手指吸允得欢快。
眼看过了午夜,他怕被她发现,才不舍地放下了孩子。
不想那孩子竟哭了…
他来不及哄她,见她似乎要醒来,只得赶紧躲了起来。
之后的几晚,他也是这样偷偷去看她和孩子。
他突然发现,这样的思念会让他上瘾。
他总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看她,可是却还是忍不住再去。
从夜晚到白日,这种思念越发成魔。
不过他很庆幸,好在那日他去找她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当他接住从树上掉下来陷入昏迷的她,心中是满满的。
只是他终究暴露在了她面前,毗贺突在他醒来后已经与他说了去找过她的事…
她没有来…
这暴露的结果是被她更加痛恨吧…
那些谎言已经拆穿,她恐怕此刻比先前还要懊恼,觉得是他在玩弄她吧…
柳絮迷人眼,夜色更撩人…
他自言自语道:“只是看到这柳絮,有些伤春…想想,那一年,朕在河边遇到她的时候,也是柳絮纷飞的季节。那时,她白衣披发,吹着哀伤的离曲,在悼念她的叔父…”
“皇兄既然放不下,为何不让她知道你为她做的一切?她如今看了高延宗的信件,应该明白你的苦衷,况且絮儿还活着…若皇兄想,留她在身边也不是不可能…”
“留?古人折柳相赠,以示离别不舍,因为“柳”与“留”同音…可如今,就算朕折了再多的柳,又如何换她留下?朕曾经觉得朕有法子强留下她,即使被她恨着也好,可是看到她那双只剩下恨的眼睛时,朕便放弃了…朕希望她能开心快乐…这些日子,朕看得出来她很快乐…”宇文邕说着便折下了一根柳枝,复又道,“毗贺突,若是我能早些认清得到天下,就注定要失去她,或许就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了…可父亲的梦想,我从未放弃过,也并不想放弃…她说她高家那么多血没有换来朕期待的和平天下…这是朕无能,不能尽快统一分裂的天下…不能创一个她一直以来期待的无战争之国…”
“在臣弟眼中,皇兄已经做得很好了!仅仅一年多,灭齐国,威慑稽胡,这是父亲都没完成的!”
“是吗?…”宇文邕嘴角微微勾着,却无甚欢喜。
尘落看得眼睛有些酸乏。
既然确认了他无事,那她也该走了…
“咳咳…”
她刚欲转身,便因为这咳嗽声停了下来。
“皇兄,臣弟送你回房吧。”宇文宪上前扶住了他。
“没事…这些日子,麻烦你安排了。”
“皇兄说得哪里话,臣弟自应如此,况且皇兄受伤是大事,此刻陈国战乱未平,太子独在长安监国,若是消息走漏出去,不仅影响我军士气,也会让朝中动荡,只是臣弟自作主张,事后才告知皇兄,还望皇兄能原谅…”
宇文邕叹了口气:“毗贺突,我知道你一直是忠于我的…也知道你怕功高盖主,惹我怀疑…你向我交出兵权的时候,我确实有过释然,因为至少这样,我们再不用担忧走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可我也怕,他日我再次征讨,无你在我身边…周国,还很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