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蹲下身去,捡起一块。软软的微微透明的东西,散发着清甜,原来是糖果。
“你也喜欢吃糖吗?”萧辰问道。
少女哆嗦着身子,后知后觉地往地上叩头。她那么害怕,无声地抽泣着,含糊不清地在说:“陛下饶命……”
“别哭,”萧辰连自己都没察觉地露出一个微笑来。他去扶那个女孩子,甚至有些过分亲昵地细细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温柔地道,“你哭什么呢?”
她是很好哄的。皇帝的三言两语就让女孩子忘了哭,再说些话她就破涕为笑了,到后来还要拉着萧辰给他看天上的星星:“一条长长的银河,两端是牵牛星与织女星。现在隔得很远,到七夕他们就会去找对方的,是不是好浪漫呀!”
星河如凝聚的水晶,璀璨地铺过夜空,萧辰眼神落在一处,又问道:“你见过吗?”
“见过呀,现在七夕过了,下一次只能等明年了,”女孩子觉得有些凉,便裹紧了衣裳。
“参星与商星,与你说的很像,”萧辰仰着头道,“不过它们从来不相见。”
是彼此纠缠哪怕让对方遍体鳞伤会好一些,还是动如参与商故作大方的成全会好一些?天河静悬,星耀无声。
女孩子回到屋子里,又守着一盘糖果吃起来。萧辰问她为什么白日里跟梁昭仪闹,现在宫里人人都知道她差点哭坏了嗓子。她鼓着嘴巴说:“她们欺负我,还打了我一耳光,我好疼呀,就忍不住哭……我又不好看,穿的衣服也没有她们漂亮,哪里值得她们揪着我不放……”
萧辰有些奇怪,这样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怎么能进到宫里来。要知道那些妃嫔一个个在他跟前都玲珑八面的,说别的妃子坏话都是拐着十八个弯说。
他不禁想起来,萧湛倒是从来不说谁坏话的。从前也是这样清清白白的模样,跟在身边喊哥哥,很少见他生气,气狠了最多一个人待着不说话。
女孩子见萧辰笑起来,还以为他在笑自己,顿时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早点睡吧,”萧辰起身,毫无预兆地离去了。
凤仪宫前悬着的宫灯茕茕地晃悠。沉重的大门没怎么发出声响,萧辰站在庭院里,见那亮着的窗户时心几乎跳出来。萧湛此刻没有睡,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又戛然而止。万一萧湛是被大门打开的声音吵醒的呢……
宫人有了经验,无声地跟在一旁。月光不算明亮,模模糊糊能照出一些影子。
屋门突然打开时,萧辰骤惊之下才发觉自己站的腿麻,一时只好僵在原地。
萧湛披着一件外裳,面目有些模糊,声音被轻风送过来:“……院子里冷,哥哥想病在我这里再闹一出祸乱朝纲的事么。”
第六十五章
萧湛往一边放烛台,余光便瞥见萧辰的脸,便皱眉转过身来。
萧辰脸上刚刚浮起轻若涟漪的笑意,又一点一点地淡下去,最终不见了。他在屏风旁的一张椅子里坐下来,萧湛便递给他一盏茶,萧辰接过去,又听萧湛道:“煮出来没多久,烫的。”
“你不是被我吵醒的罢?”萧辰捂着那盏茶,不妨萧湛背对着他并没有回答。一时沉默,萧辰又后悔不该问出来。
萧湛拉了拉披着的外裳,往内室走,目不斜视地道:“白天睡多了,跟你没关系。”
那抹瘦削的背影看不见了,萧辰放下那盏茶绕过屏风去,又坐在榻边轻声道:“不久便是中秋了,要不要见见永安……你一个人呆着,可能会觉得无聊。”
大抵是刚才的话软了些,萧辰便又来这样哄他,跟讨好一样。萧湛倚在床头,目光垂落在被面的刺绣上,淡淡地道:“永安终归还是个孩子,一时想不开毒死的哥哥又出现在面前,你还让不让她好好地活了。”
萧辰没吭声,眼睛里的碎光慢慢地落下来熄灭了,他胳膊撑在床榻边又收回去,面朝着窗户坐着,很长时间都没动静,侧影竟生出一些孤寂意味来。
他从来都高高在上,连示弱也未必有多低声下气。密不透风的耐心与示好因为尊贵的身份显得那样难求,旁人若能分得一星半点,便是天上砸下来的福分。
但萧湛并没有很开心,冷言冷语相对过后,也没有多少快意。
萧辰是那样工于心计的一个人,折磨人时不见血便能让人恐惧到骨子里,设一个局钻进去的人都能被他控制心智。
萧湛到现在还无法完全地放下永安的事。那一碗甜甜的“鸩毒”让他心惊胆寒,比永安蒙住他的眼睛喂他喝下去时还要胆寒。一向只会问怎么办的妹妹亲手要毒死他,萧湛无法接受之下,头先怪的便是萧辰,萧辰让永安露出这个样子,所以都是他的错。
这样能让萧湛好受一点,可并不意味着这是对的。
萧湛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他心底明白永安的事不该怪萧辰,但自己还是很难对萧辰好言好语。尤其萧辰每每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讨好他的方法,让他更加心浮气躁。
“湛儿睡吧。”
萧湛闭着眼睛察觉到自己有些重的气息后,萧辰忽然道。接着萧辰站起来:“睡着了,我走的时候再帮你把灯吹掉。”
“我睡着了你走,开门不会响吗?”萧湛睁开眼睛。
萧辰身体僵在原地,半晌,勉强地道:“那我……”
“哥哥很忙吗,”萧湛抬头看他,“不忙的话,就在这里歇息一晚也不碍事吧。”
他们盖着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