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你不是摔成了四块儿刚刚才拼起来的吧。”晏止钏假意揶揄着,同时感到很庆幸。她一直在害怕王敏遇到不测了。照这个拥抱的力度看,什么事都没有。
“我们得去救文火子。她现在还在无人小区里像个台球一样转悠呢。跟刚才不一样了,我们现在有这个。”
王敏一见之下瞪大眼睛,“这是货真价实的一颗幻丹?”
“很懂行嘛你。”
“地仙也是仙!”王敏被小看了,感到不满。“你师父在哪儿呢?”
晏止钏反问,“你觉得我们在哪儿?我是说,现在?”
仍然是夜里,仍然是静悄悄的。晏止钏和王敏一起抬头看向天空。“那个高度一般的鸟还飞不上去。”晏止钏说,“不过我们不是鸟。”
“你还觉得浑身乏力吗?”
“
好多了。”晏止钏信心十足。“至少我现在知道她在哪儿。我们这次要挖地三尺才能救出她来。啊不,三尺还不够,远远远远不够!”
这下文火子真的害怕了。如果一回头看到一个人,或者一个鬼站在身后,她那口气反而会松下来。但太安静了,安静得在回忆里找不到与之相似的地方。努力想啊,努力想,想,想,想,有过这种感觉吗?和一切东西都失去了联系。这种感觉并不常见……除了在梦里。
老天啊,这怎么会是梦……正因为不是梦才可怕的。文火子颤抖着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丢在路旁——手机就那样没有悬念地掉在了地上。不过,文火子是希望它像个气球一样飘上去的……
文火子茫然地想,晏止钏和她那不知名的朋友不知道到怎么样了。不管怎么样她们至少是两个人。两个人的优势是一个人无法比拟的,至少,两个人还能讲讲话——就算是两个聋子还能打手语。语言制造出一个活的境界。自言自语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交流,但这感觉太诡异了么!当文火子为了扮演一号和二号变换着自己的声音,一号细一点,二号粗一点,那种感觉让她不寒而栗。因为她只有一个人,却要装作有同伴的样子……
文火子拐进一条小道,往那棵长满了粉色茸花的合欢树走去。尽管在路灯下花的颜色有些泛绿,仍看得出它们是像云朵一样松散而淡雅的。她在一幢楼前停住了脚步,勇敢地走进一团漆黑的楼道里。
每个恶梦都会消失,而醒来的时刻通常就是恶梦的□部分。在梦里,如果你靠近一只沉重的大衣柜,压抑着呼吸,抹着汗水,一步一步悄然靠近它,直到能看到柜门圆形的纹理和小小的锁孔,你对打开大衣柜的门抱有恐惧,但你还是打开了它——门里是一张微笑的脸,用没有肉的白色下巴和只剩下洞的眼睛向你致意。啊,太好了,这就是结束的时候了。因为你被吓到了,紧接着在一瞬间清醒过来——
文火子希望的就是这样。不管是梦还是现实,最精彩的部分后面一定紧跟着无力。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达到了所能达到的最大效果,力量就开始减弱了。所以虽然害怕那没有一丝光线的楼道,文火子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临亲苑的楼房有两种结构,一种是老式的,楼层之间的走廊较短,另一种是新式的,两层之间有一条较长的走廊。文火子知道这幢楼房是老式结构,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两步就踢到了台阶。她往二楼走上去。
人在恶梦里除了梦到衣柜,还有可能梦到像河,桥,监狱等各种各样的东西,用神奇的想象把它们联结在一起。恶梦里那些必不可少的小情调,尖叫,没有眼珠的眼睛,灰暗的转
角……文火子小时候很少做这种恶梦,成仙之后更是干脆连梦都不做了。睡觉是为了休息,不是在另一个世界中走南闯北上蹿下跳把自己折腾得劳累不已。她的梦大多数是安静的,就像油画一样。比如,一片树叶从树枝上脱落,慢慢飘到地上,不发出一丁点儿声响。这片树叶基本上不动,但最后,它还是落到了地上——
没错,这太像我的梦境了。
假设我现在成了一片树叶。我被禁止发出一点声音。哦,并不是“别人”的命令,因为这儿根本没有人,或者仙,妖,直白点说就是,这儿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个会呼吸的东西。没有一个会动的东西。树叶之所以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完全安静的。
文火子毫无意义地咬文嚼字:“安静”的“安”字应该含有“安宁”这层意思吧。室有归妹,兰佩椒缀,嗯,好牵强的韵文啊……在这个地方可体会不到一点安宁。
困住我的,不是这个地方,而是明显的“无声”。文火子走到三楼和四楼间的平台上停住了。透过蜂巢状的墙往外看,只有路灯发出的光。对面是一幢跟这儿一模一样的居民楼。有没有蜜蜂会被困在蜂巢之中困死为止呢?
只有悲凉的仇恨能消除世上一切声音。当你听不到,也看不到的时候,你就成功制造了它。
被抛弃,被遗忘,被鄙夷,被嘲笑的角落。我惟一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微渺的理由是我还在爱你。尽管你什么都不可能知道了。没有公道,不须要谁来为我出头,让那些声音消失吧。憎恨得到加强,然而我又是如此单薄无力。没有死去的幸运,也伴随着长长的思念变成讽刺的笑了……
文火子难过地捂着耳朵,好像一个声音使劲往里钻一样,实际上是因为根本没有声音才这么做的。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