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的噩耗不到天黑便传遍了整个靠天村,肖语老爹大壮等一群人去孙铁匠家吃饭之时,见村里主道旁的一个胡同口挤满了服色各异的男女老少,一个个面色凝重,交头接耳,肖语心下肯定,这就是那家出事的人家无疑了。
经过人叠层涌的胡同口时,里面那弱质嘤嘤的女童哭声断续传来,恍的空气也跟着感染了一层浓浓的悲哀。
白色的灵棚搭于那户人家的大门外,孤零零异常醒目的矗立着,在日渐昏沉的暮色里分外扎眼。
肖语好奇地往灵棚里看了一眼。正对胡同的灵棚口大大张着,仿佛噬人的鬼魅,嚣张的极尽能事地向外炫耀着死亡的气息。
一团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棚口明灭的长明灯下,无助凄凉的哀哀哭泣。
鬼火似的两点烛苗在还未褪尽天光的暮色里,悠悠的散着不甚明朗的黄光,仿佛嘲笑世人勘不破生死的无知和愚昧,显得异常诡异。
女孩突然匍匐在地,放声长哭,幼细的声音划破长空,撕扯着空气。
肖语鼻头发酸,急忙调转开目光。
生死只在一念之间,死者已矣,那么给生者留下的痛苦将何时磨灭?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她自寻短见,难道她临死之前就没有顾念到年幼弱质的女儿吗?
女孩的哭声一点一点小了下去,开始断断续续,哀哀弱弱的逐渐湮没在即将四合的暮色里。
走在路上,孙飞鸿双手抱住肖语的胳膊,亦步亦趋地跟着往前走。半天,才哑着嗓子憋出一句话,“丫蛋的娘亲是很好的一个人。”
肖语低头看他,他微微红着眼圈低下头去看地,半晌,才抽了抽鼻子。肖语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了也许是一种解脱,不见得是坏事。”她完全是有感而发,自己的亲身体验,这一世的灵魂去了,也许是那一世的重新开始。
孙飞鸿迷惑不解的看她,肖语长吁道,“活着的人才最难过!”
她的神情落寞,又想起来那世的父母,不知他们在她死后,是怎样一点一点熬过那肝肠寸断的日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怎样的一种凄惨境界!自己的不孝,又给年迈的父母造成怎样难以愈合的心理创伤!她每每午夜梦回,都会在悔恨自责中哭醒。
因此她这一世定要好好活着,为了相依为命的老爹,也为了赎罪——对那世双亲的深深忏悔。
孙飞鸿似懂非懂,见她眼神放空地望着天际,他也随着望过去。暮色中的苍穹浮着一层亮白的灰,远远的,月亮已大如轮地在东边的天际挂起,朦朦胧胧里,露着蝉翼一般削薄圆体。几乎与天穹混为一色,只余淡淡的一点轮廓。
感知到肖语身上异于往常的气场,他乖乖的跟着往前走,不发一语。
突然地,前面十几米远走着的那群泥瓦工,不知是谁说了什么,一帮人轰地笑开来。孙飞鸿终于憋不住,猛地踢起脚前的一颗石子,愤愤道,“人家死人伤心难过,他们却在这里笑的出来!”
石子飞到那些人身后不远的地方降落下来,骨碌碌滚前几尺停住去势,险险地擦着了一人的脚后跟。那人回过头来向脚下看了看,再左右巡了几眼,随即又摇摇头回过头去。肖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石子,随着它的止势目光向上移,看到那人疑神疑鬼的滑稽表情,她忽然笑了起来,伸指点了点孙飞鸿的脑门,“调皮!”
孙飞鸿愤然歪头躲避,低声嘟囔一句,“他们还有没有一点人。”
肖语这才恍惚想起他刚才的愤愤之语,她搬正了他的身体正色道,“人的生死都是正常现象,咱不可以抱着这种愤世嫉俗的心理看待问题。你要记住,除了自己的亲人爱人,不会有人真正为你伤心难过!”孙飞鸿眼神飘忽,显然对她的话并不认同。肖语再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苦笑道,“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他们有他们需要为之伤心难过之人。而我们也不能要求别人事事都要迁就我们的心情,因为毕竟人家和你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说着,她抬手捋了捋他垂落下来的发丝,放缓语气,接着谆谆诱导,“照你的想法,只要死个人,我们就要举世一片悲哀,那我们的生活还怎么继续?这世上平均每天都要死几个、几十、甚至几百个人,如果人人都表现的一付苦瓜脸,那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那样的话,生活失去了乐趣,只剩下悲哀。你想,我们的世界岂不变的一片灰暗,就好像花儿失去了颜色?”
孙飞鸿瘪了瘪嘴,一脸的不服气,似要反驳,梗了半天脖子,却最终没有找出一句合适的话语。
“你跟丫蛋很熟?”肖语看到他一脸气愤难平的样子,觉得光凭几句话一时半会也不可能让他的脑子转过弯来,而且,她也不想总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跟他讲道理。况且——小孩子最烦的就是说教。于是,她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嗯。”孙飞鸿闷闷地答。
“她家都有什么人?”
“爷爷,,还有她的爹娘。”
“她比你小那么多,你们怎么玩到一起的?”肖语方才看那一团小小的身影,也不过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瘦瘦弱弱的,纤细的让人可怜,怎么看也不象淘气的能跟男孩子玩到一起去的模样。
孙飞鸿脚步顿了住,再起步又踢起一颗圆圆的石子,看着石子直直在村头最后一家墙外的老柳树干上,才把目光移到前方已经接近铁匠铺的人群说,“丫蛋的爷爷不喜欢她,经常骂她,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