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颖去了有半个时辰,天色微微亮了一点,但露水却重了起来。风吹在广场上学子们单薄的衣衫上,似乎都附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色。
迟迟不见陆颖返回的队长神色也逐渐有些浮躁:这密道到底有多深,竟然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她来回的走着,时不时观察周围学子和夫子们的表情,她们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取暖,或是低声说几句什么,脸色尽管冻得青的紫的都有,但是表情却都是平静,安然,或者望着自己的同窗或者望着自家山长离开的方向流露出忧色,却并没有任何恐慌的情绪。
即便是京城的皇家书院里的学子和夫子们,若是遭遇这样的危险,就算没有投降求饶,内讧出卖发生,怕也不能保持这样的风度。她见多了书生在刀锋下懦弱颤抖的样子,见多了文人在富贵和权贵面前奴颜婢膝,因此对才华横溢风骨持傲的人物尤怀敬意,只是这样的人太少太少,犹若沙里寻珠,于千百个中也只得一两个。
队长内心矛盾的叹息想,无怪花山书院能够三百年来在大燕文坛之上稳居顶端,经久而不衰。
忽然脸色一变,她眉头拧了起来,向一个方向看去,眼中警色大起。
她身边的士兵见队长表情不对,问道:“将军,怎么了?”
话音未落,她就感觉到了,地面在微微震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
学子们和夫子们也都发现了,广场的地面开始震动。
沈菊合眼感受这地面的震动,能引发这样明显的震动——这分明是无数骑兵的战马激烈的踩踏地面带来大地的震动,越来越近。
是又一波敌人,还是援兵?
震动大到一定时候,声音也渐渐响起了,人马已经到了花山书院门口。
队长心已经提到喉咙口:怎么还不见外面的哨兵进来回报。
正想着,便听见两声拉长的惨叫,两个士兵身体如同断线了风筝一样倒着从大门飞进来。
不管是队长士兵,还是夫子学子,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门口。
一匹神骏的白马首先风驰电掣般跃了进来,马上一名青年男子白衣锦袍,衣角和肩披的貂皮大氅因为高速行进在男子身后翻转,如同风展大旗,张扬着高高在上的威武。即便看不清衣服上细节,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身衣服的不俗和华贵。
紧随青年男子身后的是两队骑兵,飞快地驰了进来,极其敏捷地向两边分开为后面的同伴让出位置。
黑马、黑衣、黑甲、无一不。在朦胧的天光下,凝重,肃穆,压抑的气息如同有生命一样在人群中蔓延开来。黑不透光的打扮,严密的让人感觉到窒息的沉重。
骏马、华衣、卫,无不彰显着青年男子身份的高贵。
青年男子拉着白马走到广场前端眼露焦虑的左顾右盼,却不知道他的相貌身姿也落在在场所有人眼里。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子也能够如同女子一般,洒然自若地驾御着千金难求的宝马,一言尚未发,高大挺拔的身姿便将威严、睿厉、沉静、高贵几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世间女子爱男子多是娇柔俊秀,娴静优雅。而眼前这个男子一身风尘仆仆,满脸杀戮冷色,无不与这八个字背道而驰。可当他清冷如水的眼眸在场中轻轻扫过,无人不觉惊艳。
“阁下是谁?”队长上前一步,按剑沉声问。
她心知来者不善,一时还莫不清楚对方身份。男子中如此张扬的,在她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但只看对方竟然能够恣意地号令如此锐的骑兵,便见身份不但贵,而且背景深厚。
只是对方骑兵这种装扮,从头到脚的黑,加上咄咄逼人的压迫感——她总觉得自己以前应该在哪里听说过有这种一支队伍。
队长脸上被青年男子扫过,又轻飘飘的移开——被如此彻底的忽视,再不所有行动,连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胆怯了。抽出剑向侧,她的士兵们也刷得一声拔出刀来,敌视着青年男子和他的骑兵们。
火药味浓烈得一触即发。
谪阳眼睛一扫:没有陆颖。
对那个闯入者的问话只当没有听见,谪阳抓着马鞭跳下马,快步奔到代宗灵等人面前,紧张地问:“敏之呢?”
中途有几个士兵那肯对谪阳如此轻蔑自己的举动容忍,包围过来企图拦他,却被谪阳几个一大门进来就跟在他身后的骑兵不客气的拔剑挡住,彼此对视。
代宗灵知道谪阳也清楚内库的事情,也不隐瞒:“被她们逼去——那里了。”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谪阳的目光如锋,几乎能够割人血,视线移到旁边的士兵身上。那士兵见谪阳色变,也许觉得己方找回了些场子,嗤笑着挑衅般地上前一步。
谪阳眼中寒光一闪,马鞭一甩,他的动作这里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
士兵只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上一麻,接着如同什么卡住了自己的喉咙一般,呼吸不能,楞是抱着脖子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憋着面色青紫,然后气绝倒下。
士兵咽气时手松开,她身边的同伴才倒抽一口气:士兵的喉咙处血模糊,竟是在那一鞭之下被完全击碎——气管碎裂,人哪还有活路?
这青年男子抬手杀人,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般面色平静依旧,显然并不当人命是一回事,而他还不打算收手,视线向旁边扫开,眼底泛滥着浓厚的杀意。
这个男人,是地狱来的修罗吗?
他身后的骑士也都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