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的山间,夜风呼啸,暗潮沉涌。不知哪里来的夜枭不断呼号着,在夜里扯着凄厉的声响,便是山间有经验的猎户听见,也觉着喉咙发紧,心底拔凉。
所幸这是蜀山,有着大神通的修士们对此不以为意,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此夜无月,霜天冷冷。蜀山上千座山头间,一座无名山头上,倾斜着一块凸轧巨石。巨石下生着杂草无数。这山头太过冷清,并无他人窥探。
那巨石却因为地势原因,与山体间,并不十分贴合。更随着世易时移,石下天然多了一条蜿蜒裂缝,一直裂到了地底。
说来也巧,这山的底部,也不是实心。顺着这条裂缝,人可以一直无障碍地走到山体中空的腹部。但因为裂缝的位置极为隐秘,这又并无灵脉经过,无法引来大神通者对这里进行神念查探,这山体的中空的腹部,便一直鲜为人知。
而也正是在这连飞鸟足迹也鲜见的山头,在夜风的呼啸下,却传来凄凄的女子泣声。只是细听来,那声音如泣如诉,却断断续续,隐隐约约,无法辨别来源。
而在本应无人的山体内部,却赫然有着一站一坐的两人。这里面的气温倒比外面湿热不少,一颗照明晶石被人巧生生地入洞顶,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你现在……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站在一边的男子悠闲地整着衣服,语气却不乏深深地讥讽。他长相俊俏,fēng_liú多情,一身白衣胜雪,此时勾起嘴角说着话,眼神却危险的很,散发出一份致命的吸引力。
听得此言,坐在石榻上的女子双手环膝,搂紧身子,头深深地埋入膝间,咬牙不语。只是她自己清楚,死死扣在膝盖上的指甲已深陷入中,发出一阵阵刺痛。只是,这刺痛和身体里无边无际几乎要将她的心掩埋得无法呼吸的酸软麻痛相比,却实在算不了什么。
可是,这些痛楚,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心都痛得要死了。
或者已经麻木了。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将嘴唇咬得泛白乌紫,将眼泪往回逼。可是……就算这样,为什么还是有不听话的呜咽声音泻了出去,那是心底最深处最深痛的呼号,是不是?她控制不了,她只能咬着唇,将自己抱得更紧,也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稍稍安全。
只是……杀了他?
她微微抬头,目光从杂乱的头发间死死盯住那人,喉间发出“嗬嗬”地恐怖声响。
没错,杀了他!
是,的确应该杀了他!
是他造成了自己如今的局面,他——该死!该死!该死!
她要……她要……她的目光蓦地一凝,泪水很快花了双眼,巨大的现实如扑天盖地的海潮,将她的一点点希望扑杀了个干净。
全族之力……哈……
她尽然想发动全族之力,扑杀此人。
她竟然忘了,她是夏家的嫡系女儿!
嫡系女儿的作用是什么,从她懂事起的第一日,就再明白不过了。朱碧瑶能成为蜀山掌门的弟子,不外就因为她的天资难得一见,又是朱家嫡系女儿。如今她有了蜀山掌门的靠山,自身修为也必不会低,在这种情况下,朱家集全族之力扶持,她成为朱家下一辈中的顶梁柱,便是理所当然。
而另一种,在天资上虽不低,却无法达到朱碧瑶的高度的,却只能沦为家族联姻的工具。虽然看起来,族人这种做法很势力,可是,对于她们这类嫡系女儿,却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若跟的人是一位天资卓越的修行大能,不仅能使族里的靠山更稳,就是她们自己,也有着莫大好处。
而她夏灵蓓么……自来长相乖巧,天资也不错。虽然没有朱碧瑶那般令人惊艳的资质,可是,她也是集钟灵毓秀于一身的夏家女儿,没理由不受族中长辈喜爱。
来蜀山的一年半,与凤雏苑的人勾心斗角,她其实彻底清醒了。她深深明白,自己的娇纵,自己的娇憨,不过都是建立在夏家这座庞然大物的家族上的。所以那些人巴结她,讨好她,一举一动都围绕着她转。
好啊,那没什么问题。你们要玩,我陪你们玩。没有人是傻子。
可是,她对于族中的作用,是再清楚不过。如今,这人,这人——坏了自己的清白,族里若是知道,将来是不是会把一切都收回去?自己嫡系女儿的身份,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何必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