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主兽一被击落,丛兽立刻会失去所有的动力来源,上面载有的一百二十多名士兵也会受难。
所以钟离子音的任务是在六座丛兽降落在城墙上之前,他都必须保持着绝对的平衡。脑袋必须清醒,往白泽里灌血也不能停——必须坚持到攻城之后才算完成任务。
可他的身体再强健,也是凡胎ròu_tǐ,不是一头不知疲倦的血牛。
这些天的训练,本就耗尽了他的心力,掏空了他的身体。
人在失去多少血液的情况下,会死呢?
……无人知晓。
好的情况,顺利攻占西关。
坏的情况,没能攻下西关。
两种情况,均要以钟离子音的性命作为代价。
他又何必做到这般地步?
躲在雷音谷的深山里,勤勤恳恳地过一辈子不好吗?
哪怕默默无闻,最起码能陪着自己的族人,安安稳稳一方平安。
如今,成也好,败也好,与他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
我看到他背后中了两箭,肩膀上也中了一箭,孤立无援,凄凉悲壮,孤独得漂亮。
……因为要减少白泽的承重量,降低他自身的压力,多一人,则多耗一分血,所以主兽上只有他一人。
楚无疑看到他中箭的场景,不仅急还有些气:“沈先生,你们不去救钟离吗?他这样会死的!”
沈月卿没有吭声,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他会死的!他这样会死的!”
楚无疑几乎要自己冲上前去,被我抓住衣裳领子拖回了头。
我艰难地开口提醒他:“小鬼,你只是去送人头罢了。”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啊。”
楚无疑挣脱不了我,干脆一口咬住了我的手腕。
疼痛让我下意识地想踢死他,但在望见他泪流满面的样子,我忍住了。
“你爹他,也是在孤军奋战……”
“楚无疑,你听好,你现在只能祈祷,祈祷他们平安无事,这是你唯一能做的,其他的,没用的。”
我再回头时,看见有一支飞箭穿过了他的手臂,钉在了他的胸口处。
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溅进漆黑的夜幕里。
他坚定地挺进了城中,而另外六座丛兽也越过城墙,占领了六处缺口。
血流成海,尸横遍野,大雨如期而至,为这场悲凉的战役带来了些许苍凉和无奈。
耳边,是将士们冲锋陷阵的呐喊声,刀剑碰撞的声音,还有楚无疑断断续续的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最后一刻。
城门被从里到外打开的那个瞬间,钟离子音和白泽一起,像断了线的风筝,从空中缓缓落下。
他的左手仍抵在孔洞上灌着血,而右手也坚定地握着操作杆。
背后被插了很多箭,胸口也是。他最后扭头朝我们的方向望了一眼,嘴唇好像在动着,应该是在说些什么,但距离太远,我听不到。
我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白三,他双拳紧握,嘴唇紧抿,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我脑海里回想他先前说过的话。
他说,每个人都带着目的接近他。
他说,他活着是为了替别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