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松羿自知无力挽回,口半张着却发不出声来。他跪着,垂着头。
“谭松羿,你可知罪?”薛守安问,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声传至底下士兵耳中,只听底下之人齐声和道:“谭松羿,你可知罪?”
顾云轻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人。
此人今年五十岁,正好是整寿,正值知天命之年。在朝堂摸爬滚打二十余年,据说当年的一篇《强国赋》震惊庙堂江湖,她也曾背过。
只是没想到当年一腔热血只为国富民强纵横四海之人,如今确是这番模样。
舐着不属于他的民脂民膏,向高位者摇尾乞怜,将利刃转刺向与他从前的志向相同之人,垂垂老矣,天命渐晓,却愈发恬不知耻。
最终活的不像个人。
她叹了口气,青年至今,世间不曾沧海桑田,人心却已天翻地覆。
顾云轻低头看向谭松羿,谭松羿早已心如死灰,他觉得这回是必死之局了。
他跪着,听见面前这个女孩的轻声吟诵。
“国君若愿国强,先定律法,后广教育。以身作则,远奢近俭。
律法严明,则海晏河清。冤屈者日少,民皆安乐也。安乐则仓禀实,仓禀实而国家富。国富民安,强国之始也。
教育之所广至,则天下之人皆懂礼知法,亲王爱国,强国之本,由此而成。
国君俭,则臣子不敢以奢侈之物加身;臣子俭,则天下苛捐杂税渐少;苛捐杂税愈少,则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此为国强之基。”
这是《强国赋》的第一部分。
谭松羿老泪纵横,他说不出话来。
当年的理想早已被世间风霜雨雪磨碎,只剩下埋在心里的一点点小小的念想,以及午夜梦回的愧疚。
对于早就铁石心肠的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可这回被人当众念出来,他却觉得惭愧之情不可抑制了。
他对不起当年的自己,也对不起底下的兵士,更对不起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他们曾经多么尊重他,这篇《强国赋》多少人牢记于心。
他背叛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