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愣着,看他慢慢缓和了眼神,把所有戒备收起。他敞着腿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一层透过氤氲轻云而来的朦胧月光,他浅笑起来:“不是睡觉吗,看我做什么?”
一种从心底漫出来的尴尬,仿佛做了件坏事被抓个正着。她想板着脸反驳,那两抹一直漫延到耳根子后边的红晕却藏也藏不住。
索性把身子一拧,转过去不再看他了。
他不依不饶地跑到另一边,蹲在病床边和她处在同个水平线上。毫无防备的,白恬一睁眼,程景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时至今日,她还是会因为他的某些举动感到心跳加速。手下的被子被她拉起来,盖住大半张脸,一双滴溜溜圆的眼睛露在外边,格外明亮。
她眼底,是他最熟悉的,浩渺烟波里有着的温润星光。
程景行忽然伸手,指尖落在她的眼睫上,轻轻拨动了几下那一排卷翘的睫毛。
他把手收回来,指尖残余着无意中触碰到她眼周肌肤的触感。他的嘴唇微微开启又合上,缱绻低语,是他道出的晚安。
万家灯火遥遥映着夜色,今夜,世间温柔。
隔天程景行送白恬回学校,他是正儿八经请过假出来的,在时间上不着急。就坐在那张靠椅上,手肘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支着脑袋,看她磨磨蹭蹭地做每一件事。
约莫是自小养成的性格,她总是温吞的,不紧不慢的。就连系个鞋带的动作,程景行都觉得她要比别人慢上好几秒,看她慢悠悠地捏着两边鞋带打个结,再慢悠悠地直起身,下意识地轻轻跺脚,好像这样鞋子就会更合脚一些。
他也不催她,看她比看学生们站军姿要有意思多了。她终于把自己收拾齐整,站在和他几步远的地方看他,等到他即将和她的视线对上时,她才开口道:“我们走吧。”
程景行人高腿长,步伐也比白恬的大上许多,三两步走到她身边,把手里的东西往她手里一塞:“穿上。”
她稍作犹豫:“不冷。”
她的话刚说完,程景行不置可否地挑眉,早上下了一场蒙蒙雨,他用实际行动让她感受气温的骤降,伸手一下子打开了病房的门。门和窗户对流,风灌了进来,初秋的温度把她包围着,让她不自觉地抖了抖,接着把外套披了起来。
看他面上的表情,却是一副事不关己地模样。
往外再走几步,风刮得狠,她被风猛地涌进喉咙里,当下就咳嗽起来。程景行闻声转回来看她,她咳得厉害,眼眶红了一大圈,却还要故作恶狠狠的模样在瞪他。
他皱起眉头说再去看看医生,她一摆手,“不用,只是被风呛到了。”
程景行也就不再要求她去找医生,往前多跨了半步走在她前边,挡住了呼啸的风,也挡住了她眼前所有的景象。
白恬鼻子发酸,想起高三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年,他总是这样,隔着半步的距离走在她的前边。让她的视线所及之处,只有程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