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莫·莱特一向认为平凡地活下去没什么不好,他岁数不小了,早就不会再做什么少年意气的梦。没有求而不得,没有放心不下。那些写满血与火的故事永远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他只希望在小镇里继续做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人。
可现在他突然有点想笑----死到临头,他甚至连个能拖点时间的正经愿望都没有。
“好吧……好吧。”终于,他叹了口气,伸手捉住原受害者的手腕----男人还在对付这个滑溜溜的不明生物,不时转脸看他几眼,看反应不像能听到这东西说话的样子。
这回尼莫看清这个倒霉蛋是谁了,奥利弗·拉蒙,旅店老板的独子。印象里和他差不了几岁。
“别拽它了,拉蒙。”尼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竭力忽视嘴巴里古怪的腥苦味。“你为什么往镇里跑?”
“我爸没有跟上来,”尽管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青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明明和我说好……”
“行了,带我们去找这家伙的父亲。”尼莫说,“这就是我的愿望。”
奥利弗·拉蒙困惑地看着他。
“轻而易举。”那声音答道,“浪费这么宝贵的机会,你可真是个愚蠢的----啊!”
那东西----不管它是什么,发出了一声只有尼莫能听到的,简直能撕破人耳膜的尖叫。后颈的剧痛变成了麻木的刺痛,窒息感也消失了,冰冷黏腻换成了温热。尼莫下意识摸了把脖子,只摸到一手的血。
他下意识低头,终于勉强看清了罪魁祸首的尊容----一团青紫色的肉块正在地上蠕动,艰难地把自己挤进鸟笼,然后包住了里头半死不活的灰鹦鹉。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奥利弗悚然道。
“我不知道。”尼莫低声嘟囔,有些犹豫是否要上手救那只鸟。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就在这短短几秒,肉块飞快地钻进灰鹦鹉的身体,如同水渗进干燥的海绵。
肉块明明比那只可怜的鸟大一些,此刻却凭空消失一般----灰鹦鹉还是原来的大小,连略嫌稀疏的羽毛都没有多几根。它老得像把会喘气的毛掸,全程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只是象征性地抽搐了几下。
接着它蹦了起来。
“怎么回事!”灰鹦鹉发出中气十足的控诉,半点儿都没有方才病怏怏的样子。“明明契约成立了----”
尼莫和奥利弗对视了一眼,泄气地发现对方脸上只有状况外的空白。
“也就是说我的愿望还有效?”说不上原因,尼莫只觉得心底蔓延着某种诡异的,豁出一切后的轻松。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这会儿他或许该尖叫着逃跑,离这个怪玩意儿远远的,来个最后的挣扎。